她随即吹灭灯转身走了,黑暗里的那具醉酒的身体则慢慢蜷起来,像只被遗弃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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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俨醒得很早,天还没亮他就被冻醒了。他叠好被子,却将毯子裹在身上,光着脚悄悄地往外走,想去隔壁取回昨晚换下的衣服。结果才刚露出个脑袋,宋婶就忽然凑了过来:“您起了?”
陈俨被宋婶吓了一吓,但神情还是从定的。他打开门走出来,也没理宋婶,径自就到隔壁换了衣裳。那些衣物还是潮潮的,换上身当真很不舒服,但也没有办法。他低头理了理,又将换下来的那件常台笙的白袍子整齐叠好,连同毯子一起,抱着走了出去。
雨已是停了,陈俨径自往大门口走,宋婶追在后头问:“您不吃了早饭再走么?”
陈俨头也不回,心里琢磨的却是,太糟糕了,为什么喝那么一点就会醉呢?早知道这样应当提前练练酒量的。
天空墨蓝色,看不到云,风大,路面湿漉漉,有些人家门口的灯笼光还未熄,晨曦欲来前街道里安安静静,只有一路潮凉空气相随。
陈俨抱着毯子和白袍子,低头嗅了一下,似乎是能闻到常台笙的味道。
他很愉悦,走姿挺直稳当,有教养且自信的人才能走得这样好看。
常台笙起来时陈俨自然是已经走了,常遇吃早饭的时候神色可疑地试探她:“后来他回去了么?”
常台笙到这时候简直太清楚小丫头脑子里在盘算什么了,她夹了一只小笼包递过去:“食不言寝不语,先生没有教过你么?”
小丫头连忙咬住那小笼包子,眯着眼睛笑起来。
常台笙吃完饭匆匆将她送到书院便回了芥堂。小丫头提着书匣一路跑进学堂,四下还没有人。她坐着等了会儿,陈俨却还没到。
到约莫快晌午时,小丫头趴在桌子上睡觉,忽觉有人伸指头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一看,陈俨就站在她桌子前。
小丫头张嘴打了个哈欠,连忙又捂住嘴:“我不是故意偷懒睡觉的。”
陈俨手里似乎提着个食盒子,他瞥一眼常遇:“出来。”
常遇看看两边,见许多孩子都吃饭去了,她遂跟着陈俨走到了外边。走廊里眼下空荡荡的,外边难得出了太阳,常遇伸手挡了挡阳光,回头看一眼陈俨手里的食盒。陈俨在走廊里坐下来,低头打开食盒,全部推了过去:“不要都吃完,给你姑姑留一半。”
“好的谢谢。”常遇不客气地接过去,拿出一只啃了一口忽然问道:“你昨天喝了几杯就真的醉了么?”
“闭嘴。”陈俨懒洋洋坐着,抬头看了看天,忽问道:“你姑姑生辰是什么时候?”
常遇低头啃着点心,含含糊糊答说:“要送寿礼给我姑姑吗?我觉得可以开始准备了。”她舔舔手指头,扭过脑袋:“是下个月这时候!”
“噢。”陈俨轻应了一声:“很好,下回给你多带一盒点心。”
“我很喜欢吃,谢谢你。”常遇心满意足地合上盖子,站起来要走,但又忽然凑到陈俨耳边,小声道:“我还喜欢那个、鲁班锁。”
“不会买给你的。”陈俨起了身,将她的脑袋扭过去,挥挥手:“进去吃。”
他说完便走了,今日无课,他正打算去藏书楼待一会儿时,忽然有一讲书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小喘着气道:“陈讲书,山长找你有事,说让你即刻过去一趟。”
“不会有什么要紧事的,我先去看会儿书。”陈俨懒懒散散地转过了身。
那讲书望着他的背影,似乎却有些着急:“山长、山长说您父亲过来了。”
陈俨的背影看着孤单,秋风灌进他袍子里,更显得清冷。他似乎是略略偏过头,讲书见状以为他要拒绝,可他最终还是往山长书房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