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写字的中年人停下笔,看了张师爷一眼,漫不经心道:“你看顾慎之这人怎么样?”
“这……”张师爷沉吟半晌,赔笑道:“不好说。”
“是不好说,还是不愿意说?”
“大人,这人是得罪了严首辅被贬下来的,年少成名却在京里混不出头来,看来是个性格耿直不懂变通之辈,现在属下一搬出您的名号来,他还不是乖乖地就去赴任了?连缓兵之计都不懂得用,恐怕也是有负探花之名啊!”
张师爷这番话倒是讲到了知府大人的心里,他捻着胡须沉思一会儿,遂道:“巡抚大人派来的救兵马上就要到了,这顾慎之有能力也好,无能力也罢,于大局并无甚用,不过是占个县令的位子好让咱们向上面交差罢了。”
张师爷点头称是。
“按察使大人对此事很重视,决定亲自带兵平乱,我们要做好准备工作,迎接按察使大人的到来。”
“是,我已经派人沿路打探,一旦按察使大人的车驾来至城外三十里,即刻安排大人出城相迎。”
萧知府捻须微笑,对张师爷的工作颇为满意。
顾谦并不知道萧知府的盘算,他带着顾泰等人,在差人的“护送”之下,一路快马赶到了清江县城。
到达清江县城已是日暮时分,顾谦堪堪在城门关闭的那一刻冲了进去。
守城的兵丁见到这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本要上前呵斥,但是看到差人穿的那一身制服,马上就识相的闭上了嘴。
“请问上差到哪里去啊?”城门官得了通报,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
“去县衙。”
城门官倒抽一口凉气,哆嗦道:“您要去县衙?”
“不行吗?”差人见顾谦不说话,只能装作事务繁忙的样子,不耐烦道:“你派人带这几位老爷过去,我还有事,要连夜返回府城。”说完,跟顾谦拱手告别,头也不回的去了。
顾谦嘴角抽动几下,看着一脸惶恐的城门官道:“前面带路。”
“是!”
很快,顾谦就明白为什么城门官一脸的不自在了,来到衙前街,看到那被烧的烟熏火燎摇摇欲坠的县衙大门,顾谦也懵了,这是要闹哪样啊!清江的乡民们会不会太猛了些?
“大人,这就是清江县衙。”带路的兵丁见到顾谦一脸豫色,心虚地直往后退,“既然路已经带到了,那小的就告退了。”
“你等等,进去叫个人出来。”好歹也是本县的大老爷,哪有没人迎接的道理。
兵丁一脸为难,在顾谦的怒视之下,挪蹭着脚步进了县衙,不过他进去的快,出来的也快,在顾谦不解的目光中,兵丁回道:“老爷,县衙里没人。”
啥?顾谦楞了,这就给唱上空城计了?
“小九,你进去看看。”
“是。”小九瞪了那敷衍的兵丁一眼,提步进了县衙,他在里面待的时间长了些,就在顾谦忍不住要去一探究竟的时候,顾小九拉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差役走了出来。
“小人见过大老爷。”老差役也不含糊,见了顾谦就拜。
“起来吧。”顾谦看着这头发花白的老头,也无语了,“只有你在县衙里?其他人呢?”
“回大老爷的话,自从半月前南乡和北乡的乡民们烧了县衙吓跑了前任大老爷,县衙里的人就都跑光了。”
“那些人跑哪儿去了?就不怕本官定他们一个玩忽职守之罪?”
“老爷,自从那股暴民围攻了县衙之后,衙内的老爷们就都散了。”老差役无奈道:“大老爷差点被人打死,三老爷四老爷也不敢来了,都请了假在外面租了房子躲着呢。”
“他们跟谁请的假?上面就准了?”顾谦差点被气乐了,他指着空荡荡的县衙,厉声道:“堂堂一个清江县衙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成何体统!”
老差役听他这么说,没有退缩,反而陪着笑道:“老爷您来了,不就有主了吗?”
一斑窥豹,一个老差役都敢拿上官打趣,可见这清江县衙人浮于事的厉害,天色已晚,又累又饿,顾谦也懒得找这些人的麻烦了,他带着顾泰等人进了县衙,收拾了两间屋子,由老差役去街上买了一点热食,凑合着对付了,几个人倒头就睡。
一路奔波了好几天,顾谦觉得全身的骨头都颠散了,一倒在床上就呼呼的睡了过去。此刻,几个人谁也顾不得安全问题了,反正县衙里都没人了,那些暴民哪里还会半夜摸进来杀他这个新任县太爷?
一夜无梦,顾谦一直睡到天色大亮才睁开眼睛。
“顾安!”他掀被而起,大声叫道。
“老爷,您醒了。”顾安推门进来,整个人已经收拾停当。
“什么时辰了?”顾谦看着窗外的天色,知道自己是起晚了。
“已是辰正了。”顾安走过来,为他拿来外裳,却见顾谦摆了摆手,道:“先别穿了,老爷我要洗澡。”昨天太累了,用过晚餐顾谦倒头就睡,等这一觉睡醒,才闻到了身上的汗味,顾谦前世就是个爱干净的,每天必定洗澡,可来到古代之后一路舟车劳顿,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泡个澡了。
“老爷,都辰正了。”不是洗澡的时候啊!
“备水!”顾谦脸一板,道:“再着急也不差这半天,多烧点水,一会儿都好好洗刷洗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