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内,寒寒细细的帮慕容懿收拾行囊,将自己孕前炼制的一些药丸药粉拿出来,一一分好,仔细的写好药效和用法、用量贴在瓶子外面,防止慕容懿弄错了。
寒寒此时怀孕已经四个多月,肚子隆起,看起来竟比平常人的大上许多,行动起来略显笨拙。
虽然如此,寒寒却不假他人之手,自己一样一样慢慢收拾着。
慕容懿一进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他最爱的女人身穿藕荷色对襟羽纱褙子站在桌子前,头微低,细细摩挲着一个个细白瓷瓶,不时拿起来闻一闻,然后贴上一个标签放到旁边分好格子的木箱里。
慕容懿神色一暖,内劲运转全身,去掉一身寒气,这才走过去伸手轻轻环住寒寒,一手覆上她的肚子,下巴在微暖的头顶蹭蹭:“小家伙今天老不老实?有没有再踢你?”
寒寒小手覆上慕容懿的大手,脸上带了柔和的笑意:“踢了,他们也很想和你说说话呢。”
慕容懿眉目更加温暖,眼睛落在寒寒的肚子上:“里面真的是双胞胎?”
前两天寒寒告诉她肚子里怀的是双胞胎时,他还有些不信,特意让沐风又过来看了一下,直到沐风也说里面是双胞胎时,他的疑虑才打消,心里彻底雀跃起来。
他今年三十二岁,在他这年纪,动作快的已经做上祖父了。
他本以为能有一个孩子就是上天的恩赐,没想到竟然一下有了两个孩子!怎么能不激动?不雀跃?
“我这次出征,一定会速战速决,早些回来陪你和孩子。”天知道他现在多么想陪在小丫头和孩子身边,一步都不离开,但是现在的时局不允许他这样做,若不平定边关,驱逐贼寇,他们就休想过上安定日子。此次出征,他一定要杀一儆百,借虔国震慑他国,让周围各国不敢再轻举妄动。
“嗯。”寒寒低低应一声,她和慕容懿一起这么久,从未分开过,乍一分别,若说没有不舍,那是假的。只是她也知道,当前的时局容不得儿女情长,她若只是一味不舍,反而令慕容懿担忧,空做挂念。因此,低沉的情绪只是一瞬,很快就调整过来,俏皮一笑,“这可是你说的要早些回来,如果食言了,我就带着宝宝离家出走,到时候你着急上火,我可就管不着了。”
慕容懿脸一沉,板过寒寒的小脸,在那张恼人的小嘴上狠狠的嘬一口:“你要是敢带着本王的孩子离家出走,本王就把你在绑床上,再也不让你下来。”因为与小丫头即将分开而不舍的心情一下子被冲淡不少。
寒寒回过身,不怕死的两手抱住慕容懿的脑袋拉低,自己狠狠咬回去:“那你就早点、安全的回来!”
慕容懿眉眼深沉,扣住寒寒的小脑袋,唇舌狠狠纠缠在一起,带着难以割舍的深情。
良久,慕容懿猛的松开寒寒,将她的小脑袋扣到自己怀中,气息急促,平复内心的躁动。
“呵呵……”促狭的闷笑声从慕容懿胸前传出,寒寒笑的眉眼弯弯,“其实这次你带兵出征也挺好,至少你不会再这么遭罪。”说着小肚子有意无意磨蹭一下。
虽然怀孕三个月后就可以不用禁房事了,只要动作轻些,有节制,就不会对胎儿造成伤害,但是慕容懿却不敢轻举妄动,宁愿自己忍着憋得难受,也不碰寒寒。
后来知道寒寒怀了双胞胎后,他的一举一动更是小心翼翼,哪怕自己每次都被撩拨的半死,也不肯碰寒寒一下,偏他又极为喜欢寒寒这种撩拨他的样子,欲罢不能,每次撩拨出火了,自己再想办法灭掉。
就如同现在,刚压下去的火气被寒寒这么一蹭,又一下子窜了上来。
“嘶——”慕容懿吸口气,恼火的看着怀里不怕死的小丫头,大手在她小脸上狠狠蹂躏一下,咬牙,“看孩子生出来了,为夫怎么收拾你!”
寒寒挑眉,半点不怕:“那也要到时候你也要还能这么威风凛凛才行!”离孩子出生还有五六个月呢,她一点不担心。
慕容懿眼中划过一抹邪肆的幽光,如夜幕中乍然闪现的烟火,灿烂炫目,寒寒一瞬间竟然看呆住,直到耳朵被两片湿热含住,响起挑衅的话语:“到时候你试试看,就知道是不是这么威武雄壮了。先说好了,到时候求饶可不管用。”
寒寒小脸蹭的红起来,小手在他胸前狠狠拧上一把:“你这头老色狼!”事实证明,比厚脸皮,她绝对不如这厮!
“哈哈…。”看寒寒羞恼的样子,慕容懿愉悦的笑出声,胳膊微微用力,抱着寒寒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这些行礼交给晴空她们收拾,你在一旁看着指挥就行,何必自己动手,累到了怎么办?”
寒寒翻个白眼:“我哪有那么娇气?让她们收拾总归没有自己收拾来的安心一些。再说,那些药丸什么的必须我亲自区分开才能放心,万一弄错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嗯,娘子真好!”慕容懿心头暖融融的,低头亲亲寒寒的小鼻子道。
“那是,我不好谁好。”寒寒得意的看着慕容懿,一脸你快点再夸夸我的表情。
“你还真是不谦虚。”慕容懿轻笑,爱极了寒寒这副娇俏的样子。
“我这叫有自知之明!”寒寒纠正道,“你这次带兵出征,朝堂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黄埔晨鸣刚倒台,虽说朝堂中都是慕容懿的人,但谁敢保证里面不会隐藏着黄埔晨鸣的党羽,万一他们趁慕容懿此次出征兴风作浪,那慕容懿这么久的计划与努力不就白费了?
“嗯,朝堂上有左相和几位阁老看着,出不了什么岔子,于清也随时控制着朝堂的动向,有了事情,他和连锦暗中就处理了。放心吧。”从决定带兵出征后,他就做了部署,哪怕为了保护小丫头的安全,他也务必使得京城固若金汤才行。
“于清和连锦不跟着你么?”寒寒一惊,这两人是他的左膀右臂,据说以前在军中时,于清就是慕容懿的军师,机思诡辩,行军打仗时往往能提出出人意料的计谋,克敌制胜。这样的人才不跟着慕容懿过去怎么行?
“他们留在京城。”慕容懿笑着安抚寒寒,“你就对自己的夫君这么没有信心么?放心吧,没有他们,为夫对付虔国那些jūn_duì 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为夫这个战神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寒寒张张嘴,她怎么能放心?!战场上刀剑无眼,危险遍布,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她恨不得所有有才能的人都跟过去帮忙才好,可他偏偏将这样的人才留在了京城。
但是看慕容懿一脸的坚定,寒寒又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半晌,摸摸慕容懿的脸道:“我相信你,你一定记得早点、毫发无损的回来!另外,我有医术傍身,还有火儿预防着,别人想毒害我也还不了,沐风就不用留在府里了,让他和你一起去……这个你必须答应,不然我不放心。”看慕容懿一脸犹豫,寒寒威胁道。
慕容懿想了一下,点点头:“好,为夫听你的。”
晚上等寒寒睡熟后,慕容懿又细细叮嘱于管事一番,再亲自布置暗卫的防卫,将摄政王府周围的防护多加了几圈,一切安排妥当,这才回屋小憩一会。
边关战事吃紧,分分钟都有变化,不容他多做耽搁。
第二日一早,寒寒亲自站在城楼,目送一身银衣亮铠的慕容懿带兵远去。
“王妃,王爷已经走了,您也回吧。”碧霄扶着寒寒的胳膊,轻声道。
寒寒点头,眼睛依然望着慕容懿远去的地方,咬咬唇,压下心底的不舍:“回吧。”小手抚上隆起的肚子,眼底含了坚定,懿,我和孩子在家中等你回来,你一定要早点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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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懿走后,摄政王府就剩下寒寒和吴莫氏。吴莫氏虽然是寒寒的祖母,但毕竟年纪大了,总有照看不到的。
公孙倩和慕容程谦一合计,横竖慕容麟去了南边关防带兵抵抗南疆,公孙雯也跟着跑过去了,他们两口子在府里也没什么事情,少了公孙雯和慕容麟这对冤家闹腾还烦闷的慌,索性直接搬到摄政王府,和寒寒作伴,也顺便帮寒寒料理一些事情。
对于他们的到来,寒寒自然是欣喜异常。
慕容懿走后,那些一心想与摄政王府攀交情的命妇们没了顾忌,三五不时的轮流递帖子过来拜见她,虽然大多数人不过为了攀交情、混个脸熟,略坐坐就走了,但是这时不时的就要接待一拨人,寒寒也着实劳累。
她本就不喜欢与这些贵妇虚与委蛇的说话,更何况现在怀了身子,精神总是不济。但是这些人又都是朝廷重臣的妻女,现在慕容懿领兵在外,朝堂新定,寒寒也不好拂了她们的面子,以免生出事端,有人递进帖子,又是一番好意来探望,说不得要请进府里喝口茶水才行。
若是吴莫氏能立起事来,由吴莫氏来接待她们就可以。可问题是吴莫氏虽然在京城两年多,却极少与这些贵妇走动,就是有白嬷嬷在一边帮衬着,也总是跟不上话去,几次接触下来,吴莫氏心底对与这些贵妇人见面交谈之类的就抵触起来。
其实这也不怨吴莫氏,毕竟吴莫氏从小在留村长大,严格的尊卑观念让她打小就对这些官宦人家畏惧。原先她又是替人家浆洗的下人,虽然现在说是沾了自己孙女与孙女婿的光,身份上看似比这些勋贵命妇们还高一些,但长久以来形成的卑怯心理是无论如何都改不掉的。她又是老实惯了的人,面对这些贵妇们,说话时都底气不足,唯唯诺诺的,总觉得丢了自己孙女和孙女婿的面子,更不乐意出来接待。
寒寒知道自己奶奶的心思,不忍让吴莫氏为难,慕容程谦夫妇搬进来之前,寒寒不能偷懒,只得强打精神亲自应付。
公孙倩和慕容程谦辈分上是寒寒的三婶和三叔,现在搬进来,也算是王府的半个主子,再来了人由公孙倩去应付,刚刚好。
寒寒笑眯眯的心底算计着,亲自指挥人将主院东面的碧涛阁收拾出来给他们居住,又笑眯眯的将库房的钥匙交给公孙倩,吩咐于管事以后府里再有什么事情,直接报告给公孙倩就行,不必再和她说。
自己则自自在在的当起了甩手掌柜。
接过钥匙的瞬间,公孙倩脸都绿了,她最厌烦的就是打理宅院的事情,现在本来是好心的帮寒寒处理一些杂事,这小丫头竟然把整个王府都扔给她管着,还不给工钱!简直太亏了!
抱怨归抱怨,看一眼寒寒挺着肚子苦着一张小脸的模样,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叹口气,算了,管着就管着吧,不看小丫头和慕容懿那个冷面杀神的面子,看小侄孙子的面也不能拒绝啊。
年关将近,往年间,每逢年节时,各府诰命都要进宫朝拜。
现在黄埔晨鸣退位,摄国陛下为公认的新帝,众人理所应当的将朝拜之地改到摄政王府。
慕容懿不在府里,寒寒连年都不想过,哪里还有心情应付那些命妇,直接一句“需要静养”给推掉了,过府的人都交给公孙倩接待。
公孙倩气的磨牙,这丫头,平时躲懒也就算了,现在过年了还不让她休息一下,拉着她去做苦力,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寒寒不理她的抱怨,躲在落晖苑中,缩在暖榻上面看手里的信纸。
信是慕容懿写好,用信鹰传过来的,一日一夜的时间就可到达。自从慕容懿出征后,这信就没有断过。
因此,寒寒更加清楚慕容懿在边关的战况,知道慕容懿到了边关后,兵将的士气大振,一鼓作气,接连打了几个胜仗,将虔国的jūn_duì 重新赶回临潼关以外。
而沐风的医术加上寒寒给的疗伤圣药,原本重伤的樊彦也恢复过来,重新成为战场上的一名主力,许多受伤的士兵也恢复迅速,大大减少了人员伤亡。
摩挲着信纸,寒寒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
今天的信中,慕容懿寥寥几笔就将战场上的事情带过,更多的是细细叮嘱寒寒一些生活琐事,碎碎念的唠叨着她不可劳神,好好休息,不能虐待了他的儿子。
“噗——”寒寒一笑,这厮说话越来越不着边了,孩子还在肚子里,她怎么虐待?倒是她整天被肚子里的一对小东西折腾的不行,还不知道谁虐待谁呢!
托着腰,寒寒从暖榻上下来,晴空赶忙去扶,寒寒摆手:“不用,我自己走走。”将手中信纸仔细折好,收入床头的紫檀木盒子里。
又到桌子旁取过一封信笺,拿了毛笔慢慢写回信。
“王妃,真郡主来了。”碧霄进门道。
黄埔晨鸣被废后,黄埔一族的亲贵就慢慢迁出京城,永亲王府也不例外。黄埔真虽然是永亲王府的郡主,却嫁给了武陵候府,现在是武陵候世子夫人。原先黄埔晨鸣在位时,武陵候夫人对黄埔真这金枝玉叶百分百满意,赞不绝口。现在黄埔晨鸣被废,黄埔一族倒台,黄埔真虽然还挂着郡主的封号,尊荣与以前相比,却是天差之别。
当下,又有谁不知道,黄埔晨鸣被废和摄国陛下是脱不了干系的?
强者之间,从来是一山不容二虎,从古至今,有哪个上位者会对前朝皇室大度的不予计较?即便是现在为了图名声,将前朝之人好好供养起来,日后朝局稳定了,也必然会想办法除掉。
有了这些念头在心里,武陵候夫人对黄埔真各种不满意起来。自己当初瞎了眼,竟然给自己的儿子挑了这么一个祸害媳妇进门,要是哪天摄国陛下想起来收拾黄埔一族的人,那自己的儿子不就糟了连累,跟着遭殃了?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黄埔真在武陵候府没少受磋磨。那些下人们多是照菜下碟,捧高踩低的。看黄埔一族失了势,世子夫人又得了侯爷夫人嫌弃,一个个的对黄埔真也怠慢起来。现在的黄埔真,别说邀请闺阁好友举行宴会,就是她自己要出门,还得经侯爷夫人批准,报明了去哪,多长时间回来,后面侯爷夫人再派上心腹跟着才行。
黄埔真从小娇养着长大的,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从未受过委屈,更没被人如此对待过。开始她闹了几场,淳于熙还知道护着她,后来闹得次数多了,有武陵候和武陵候夫人在淳于熙耳旁分析朝局,淳于熙待黄埔真的心思便渐渐大不如以前,到最后干脆连主院都不进,由着武陵候夫人折腾她。
当然,对于这些,寒寒是一点都不知情的。她自打怀孕后就极少出去,武陵候府的事情又没有人往外说,不止是她,便是其他人也极少有察觉的。
“嗯,让她到暖阁稍等一下,我一会过去。”寒寒手中笔墨不停,随口道。
碧霄应一声,下去安排。
这边寒寒写好回信,交给晴空:“给王爷传过去。”这才出门到暖阁去见黄埔真。
“臣妇见过王妃。”寒寒一进屋,黄埔真就忙从座位上立起来,规规矩矩的行个臣子礼。
“你这是做什么?快…。快扶郡主起来。”寒寒一惊,忙命碧霄将黄埔真扶起来,嗔怪道,“几日不见,你怎么倒和我生疏了?咱们之间用得着那些虚礼么?”说着,扶着腰慢慢在主位上坐下。
黄埔真笑笑:“虽然王妃是个大度的,但是这礼节上半分不能错,若是错了规矩,怕是别人见了,该说我不识礼数了。”
“就你是个规矩大的。”寒寒笑道,在她交往的这一群贵女里面,可不就黄埔真礼节最全?但她的礼节又不像其他的官家小姐那样死板做作,所以寒寒和她交往起来很轻松。
黄埔真笑笑,没说话。
寒寒坐好了才看出黄埔真脸色比往常见时要难看些,即使有脂粉遮掩,也掩盖不住脸上的青白之色,身形也消瘦许多,忍不住蹙眉:“你生病了?怎么这些日子不见,看起来清减了许多?”
寒寒话音一落,碧霄立刻紧张起来,看向黄埔真的眼神也瞬间犀利,明知道王妃有孕,生病了不知道躲着,还故意凑过来,她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没,要是生病了,我哪还会来这里见你?定然会躲的远远的。”黄埔真忙笑着解释,“不过是这些日子准备年节下的东西,累着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你也太拼了,累了就歇歇,干嘛那么苦着自己?我知道你们侯府家大业大,人又多,你一个人忙,肯定是极累,该使唤着让别人去干的,就不要自己去做。像你这样凡事亲力亲为的,凭你是个铁人,也得累垮了。”寒寒叮嘱一句,心里很不明白这些内宅女子们为什么抓着掌家之权不放,凡事都要操心。累成这样,连工钱都没有,纯属找罪受。
黄埔真接着笑:“没事,这是我第一年掌家,没有经验,时间久了就好了。倒是你,成日家的闷在府里面,也不见你出去走走,你倒也闷的住。”
寒寒哼哼两声,手摸上肚子,满脸嫌弃,嘴上却带了笑意:“闷不住也得闷着,不然王爷又该说我虐待他儿子了。”
黄埔真眼神落在寒寒的肚子上,眼睛里带了羡慕:“你和王爷的感情真好!”
“得了吧,少说我,你家世子爷不也把你当个宝贝么?当初你怀你家哥儿时,你家世子爷不知道紧张成什么样呢,现在又来打趣我。”寒寒轻笑一声看着黄埔真。
“是呀,他那会,确实对我极好……”黄埔真眼神一瞬间飘渺,嘴角带上柔和的笑意,仿佛在回忆当初的甜蜜,只是,再也回不去了!垂下眼角,遮住眼底的落寞与锋芒,再抬眼,眼中已经淡然无波,看向寒寒,“我今天过来是想邀你一起到城外的护国寺上香。年节底下,我父母远居江南,我不能到他们膝下尽孝,就在护国寺佛前供奉个油灯,长年间的为我父母祈福,愿我佛庇佑他们平安顺遂。我想着王爷领兵出征,你独守王府,必然也替王爷担忧,所以就过来邀请你一起同去,你也可以为王爷选上一盏海灯供奉上,也算是一点子心意,不知你的意思怎么样?”
油灯作为六种供奉佛陀的物件之一,在佛家中代表着的是智慧,光明,含有用佛灯破除黑暗,抵抗诱惑,祛除愚昧的意思。《施灯功德经》谓,信仰佛法僧,布施少许灯明,其所得之福报无限。又谓佛陀入灭后,以灯明布施塔寺,于此世可得三种净心;命终时,由于善心不失,可得三种智慧,死后则可生于三十三天。
供奉佛灯,在这些贵族之间极为流行,几乎家家户户都会供上几盏。
寒寒虽不信佛,却也被黄埔真说动,点点头 :“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咱们一起,你稍等一下,我去加件衣服。”
收拾停当,寒寒让人告诉公孙倩和吴莫氏一声,自己带了晴空碧霄随黄埔真出门。
马车平缓,慢慢驶出城外,见是摄政王府标志的马车,不用人开路,行人就纷纷避开。
黄埔真随着寒寒坐在马车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马车外响起奇异的鸟叫声,寒寒舒眉一笑:“好怪异,这寒冬腊月的,除了麻雀,竟然能听到其它的鸟鸣,这个年节,倒也热闹。”
话音刚落,马车猛的停住,暗三护在车外:“王妃,有埋伏!”
“确实是热闹。”黄埔真笑一声,脸上柔和温雅的神色不见,眉眼顿时冷厉起来,手中一把匕首抵在寒寒的肚腹上面,声音诡异的扭曲,“别动,让他们不许反抗,束手就请,否则,我就让你的孩子提前出来!”
寒寒挑眉,脸上不惊不惧:“这都是你提前安排好的?”
“哼,不如此,怎么能将你引出府?”黄埔真哼一声,毫不掩饰眼底的轻鄙。
“你就不怕王爷知道后,回来灭你满门?”寒寒诧异,看黄埔真这样子,倒是完全豁的出去。
“满门?”黄埔真眼底的鄙夷褪去,换成刻骨的仇恨,“你是说淳于熙那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东西么?王爷若是能替我灭了他们,我还要感谢他!可惜,他是没这个机会了!”
“哦?你把他们都杀了?”没看出来,黄埔真还是这样一个狠辣角色。
黄埔真眉眼冷厉的划过寒寒娇嫩的小脸,眼底浮出一抹妒意:“你也不必一点点套我的话,你想知道什么,我也不妨告诉你。淳于熙那一家子,我还要留着他们在我面前像狗一样忏悔跪拜,怎么能轻易让他们死了?!等我抓了你,带着你到边关让慕容懿在三军面前自裁,你说,为了你和你肚子里那块肉,他会不会照做?”
寒寒摇头,回答的毫不犹豫:“不会!”凭慕容懿的性子,明知道他死了对方也不会放过自己,又怎么会乖乖自裁?怕是等自己真的被杀了,他会大开杀戒,屠尽黄埔一族和虔国之人为自己报仇,然后再自杀和自己作伴。不过这些,她没必要和黄埔真说。
黄埔真一愣,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眼底的妒意褪去一些,忽的讥讽又自嘲的笑道:“天下男儿皆薄幸,可怜我竟一直看不透,倒不如你这个卑贱的小厨娘明白!”
“小厨娘?”寒寒诧异的挑挑看着黄埔真,“没想到你竟是一直这样看我的。”
“不然你以为呢?”反正已经撕破脸,黄埔真也不再掩饰,眼底满满的鄙夷,“就凭你那卑贱的身份,要不是碍于摄政王,要是受命于太后讨好你,我堂堂郡主,用得着自降身份迎合你?”
“是了,第一次见面时你就瞧不起我,后来你和我交好,我还以为你改了,没想到竟是我天真了……你今天这么做也是太后授意的?”要真是如此,这黄埔真隐藏的也够深的。
“那是自然!本来我的任务就是通过你探听一下摄政王的动向,没想到你竟然嘴巴那么紧,从来不透露,这也就罢了,偏偏慕容懿这个乱臣贼子大逆不道,竟敢谋朝篡位,害的我黄埔一族受尽欺凌,今天这笔账,我定要从你身上讨回来。”越说越激动,黄埔真眼神狠厉的瞪着寒寒,手中的匕首就要往前刺。
“等等。”寒寒及时出声,制止住黄埔真的动作,眉梢挑起,“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
“什么?”黄埔真一愣,猛地看向车外,“怎么一点声音没有?!”刚喊完,身子蓦然软下去,手中匕首拿捏不住,“咚”的一声掉到地上,顿时惊骇的瞪大眼睛看向寒寒,“是你搞的鬼?!”
寒寒拖着腰活动一下身子:“不这样,怎么能知道你心里藏着这么多怨恨?不如此,又怎么能将你身后之人一网打尽?只是我很奇怪,太后明明被囚禁在了皇宫之中,又是怎么和你联系上的?”
“想知道?哼,我绝不会告诉你!”黄埔真冷哼一声,撇过头不去看寒寒。
“没关系,你不告诉我,到了刑堂总是会说的。剥皮剔骨,剜肉抽筋…。啧啧,在那里,死人都会开口。”寒寒随意道,注意到黄埔真身躯轻微一抖,别过眼不再去看,语调依旧轻柔,如同朋友之间的谈心,“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提前做准备?”
黄埔真睫毛颤颤,侧过头看着寒寒,因为恐惧,声音都带了颤抖:“为什么?”
“因为你自己出卖了你自己。”满意的看到黄埔真脸上出现的不可置信,寒寒脸上笑意柔和些,“这些年你做的确实不错,我也是真的那你当朋友看。但是今天府上你叫我出府时说的话却露出了破绽。”
“我说的话?”黄埔真低眉回想,似是疑惑,不认为自己哪里说错了。
“你说,你今天过来是特意邀我到护国寺上香,为的是给你父母祈福。”
“这有什么奇怪的么?”这是她想了半天才想出来的理由。
“当然奇怪。你的父母为什么离开京城?是因为黄埔晨鸣被废,懿成为了摄国陛下。永亲王怕日后受到株连才远避他乡,可以说,懿就是迫你父母离开的源头。试问,我们摄政王府等于是害你骨肉分离的仇人,你为你父母祈福,又怎么会叫上我这个仇人呢?更何况,只要熟悉我的人就知道,我并不信佛。除了游玩,几乎不去寺庙上香。京中与你交好的权贵遍地,你却特意请一个不信佛的人陪你去上香,还是一个行动不便的孕妇,不是太好笑了些么?”
黄埔真咬唇,似是不甘就这么轻易的被戳穿:“可是,慕容懿征战沙场,叫你去为他祈福,不是很正常么?”
“征战沙场的人那么多,其中不乏与你交好之人的兄弟,你不去叫她们,不也很奇怪么?”寒寒轻言细语的一句话给堵回去。
“……”黄埔真张张嘴,无话可说。
“其实不止这一点,还有你的神色,无论你如何掩饰,都盖不住眼底的恨意与苦涩,想必,你最近日子也不好过吧?”寒寒。
黄埔真苦笑一声:“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偏我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完美。造化弄人!合该我黄埔一族不能复起!今天既然落到你的手里,我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你随便吧!”
“你倒是豁的出去,难道你就不为你的哥儿姐儿打算一下?”寒寒语调依旧轻柔,说出来的话却字字锥心。
“他们是我的骨血,我自然安排妥当。”提起自己的一双儿女,黄埔真眼底露出一抹柔光,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寒寒,“总归,你不会找到他们的!”
“砰砰砰”车门轻响三声,寒寒手在车壁上轻轻一按,马车的保护屏障打开,一股冷风顺着车窗刮进来,传入暗三的声音:“王妃,来人一共一百二十七名,全部伏诛。”
“一百二十七名?”寒寒轻哼一声,“还真是看得起我!可看出他们的武功路数?”
“一部分是虔国的死士,还有一部分是云雾山的人。”暗三回答。
“云雾山?”寒寒眉心一蹙,“那个云雾山的掌门王英在里面么?”原以为上次劫持她不成,惹的慕容懿大怒,让慕容麟灭了云雾山,王英侥幸逃过一劫,会得到教训安分的隐藏起来,没想到依然不怕死的和虔国奸细勾结在一起。
“在里面,已经死亡。”暗三禀报。
“嗯,把这边清理一下,回府……哦,对了,真郡主还活着,你们带下去吧,应该能问出不少东西。”看一眼躺在车上,脸色灰白的黄埔真,寒寒淡淡的道。对于想要谋害他们一家子的人,寒寒没有半点怜悯。
“是!”车帘掀起,人影一晃,黄埔真消失在车内。
扶着车厢,寒寒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截杀?倒是给她出了一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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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寒丫头,听说你遇刺了?有没有受伤?你这孩子也真是大意,明知道她不安好心,怀着身子呢还敢出去胡闹!看懿儿回来了我不告诉他!”落晖苑内,公孙倩满眼焦急的打量着寒寒,又对一旁站着的晴空碧霄一阵怒斥,“这丫头胡闹,你们也就由着她?要是她出一星半点的差错,看你们如何向懿儿交代!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
寒寒剥着盘子里的桔子,半点不为所动,剥好一个递过去,笑眯眯道:“三婶,先吃个桔子润润喉咙,吃完再接着说。”
“……”公孙倩一下子噎住,看着寒寒一脸嬉皮笑脸的模样,满肚子的火都发不出来了,愤恨的接过寒寒手里的桔子转身坐到一旁,“你就作吧,我就管你这么几天,等懿儿回来,我再也不要过来管你!”
“你侄孙出生了,你也不过来看看?”寒寒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公孙倩,一副吃定她的样子。
“哼,看我侄孙子又不是看你!你少给我扯皮。”公孙倩恨恨的咬牙捏寒寒的小脸一把。
陪着公孙倩说一会子话,将公孙倩送走,寒寒挥手,暗三出现在府内:“王妃!”
“秘密在江湖上发下刺杀令:暗杀虔国三品官员的,赏银三万两;从二品官员五万两;二品大员七万两;从一品十万;一品十五万两。这是文职官员的价格,武职官员在相应的官位上,每杀一人,多加五万两。虔国国君和国师的价格,每人一千万两。”不是想要玩么?那她就陪着好好玩一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能一下子切断虔国的经济命脉,把他们的大臣杀完了,看他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这几年,她手底下的产业,别的没有,钱倒是攒了不少,正好趁这个机会往外散散,虔国国君和那个狗屁国师要是不怕耗国库,就拿出来和她拼一拼,看谁能比得过谁!
暗三一惊,有些讶然的看着寒寒,继而满眼欣喜:“是,属下这就去!”王妃果然财大气粗,有钱,就是任性!
“还有,告诉连锦,张太后也该寿终正寝了。”既然圈禁了都不老实,那就让她去和先帝作伴吧。
刺杀令发下去五天,就有消息传来:虔国折损文官三名,武将一名,虔国国君和国师经历暗杀数十次,国师避过一劫,虔国国君受伤,虔国京城全力戒严,城内人心惶惶。
“城内戒严?一般各国囤积粮草的地方和放置兵器战马的地方是不是都在城外?”寒寒眉眼含了冷意,问道。
暗三略微思索一下:“是的,一般京中人多眼杂,粮草和兵器战马放在城中不易看守,所以都放在城外。”
“虔国那边粮草和兵器战马的存放地,咱们的暗卫知道吗?”寒寒抬眸问。
“有大致位置,详细位置没有探查过。王妃如果需要的话,属下这就传书虔国的暗卫,让他们探查一番。”暗三恭声道。
“不用。就把现在知道的位置传下去,告诉那些杀手们,不管他们是合作还是单独行动,粮草、兵器、战马,这三个地方,烧毁一处,赏银一百万两。”京城戒严了,那就转到城外,看你到底能防备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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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临潼关
“王爷,王妃又有动作了。”营帐的帘子掀起,暗一苦着一张脸进来,捏着信的手指都忍不住颤抖,内心哀嚎,王妃也太败家了!杀一个人用那么多银子!烧一处军资要那么多钱!这些钱要是都赞起来,得购买多少战备物品啊!最关键的是,为什么他没赶上那好时机,可以痛快的杀人赚钱啊!想想就心疼的要吐血。
慕容懿接过信看了一眼,冷硬的唇角勾起笑意:“王妃想玩,就让她玩痛快点。将山洞里的珠宝送过去,不够了再拿。”难得小丫头怀着孕有了感兴趣的事情,他自然要大力支持。
“噗——”暗一仿佛听见自己内心吐血的声音,知道主子宠爱王妃,也没有这么宠的吧?那山洞里的珠宝可是主子十几年的积蓄呀!
“嗯?”尾音微微挑起,慕容懿狭长的眸子扫向暗一。
暗一一激灵,忙应一声退下去。
“啧啧,看暗一那表情,跟死了娘似得,你罚他了?不对呀,以前见你罚他,他也没这样子过呀。”暗一刚走,沐风挑帘子进来,满眼疑惑道。
“让你去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不理会沐风的问题,慕容懿坐在椅子上问道。
沐风武功虽然平常,但轻功却是一绝,让他去探路,绝对合适。
“确实是有一条小路可以绕到东岭关后面,若是轻骑,半日时间就能到达。而且我看了他们的布防,他们主要的兵力都聚集在了城门这边,后面倒是疏于防守。”沐风回答完了,又一脸好奇的从怀里掏出单筒望远镜,“这个你是从哪里拿到的?我只要站在高处,就能将东岭关的布防看的一清二楚,连士兵偷懒打瞌睡都能看清……喂,这样的东西你还有多少?看在我这么辛苦帮你的份上,你就给我一个呗?”
“若是能在两个月之内凯旋,我就把这个送给你。”慕容懿淡然道,换而言之,想要得到望远镜,就赶紧努力干活。
“两个月?”沐风嚎一声,慕容懿的意思他当然明白,这所谓的凯旋,可不是指单纯的将虔国那帮龟孙子赶出宸国,而是要打的虔国俯首称臣!敢惹慕容懿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放过呀!
凭慕容懿的能力,哪怕要将虔国灭掉,他都相信,关键是这个时间……两个月…。沐风蹙眉,只要想想就蛋疼!他还真把虔国当成豆腐渣了?一碰就碎么?!
“把樊彦叫来,夜袭东岭关!”有了路径,慕容懿就不再耽搁,他可是答应过小丫头,早点回去陪她和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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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流逝,乍暖还寒,一晃眼,两个月过去。
慕容懿命人送过来的珠玉宝石寒寒一样没动,这几年寒峰阁和聚美味积攒的金银几乎散尽,虔国三品以上官员尽皆死亡,无人敢再担任,杀无可杀。
虔国国君在第七十六次刺杀中,中毒身亡。刺杀他的,是一个江湖散客,领了一千万两的赏银后,这名散客就消失无踪。想来,也是怕虔国人报复,隐姓埋名了。
虔国国君身死,虔国大乱,虔国皇室与虔国国师之间爆发期激烈冲突,无暇再顾及边疆。
慕容懿亲率五千轻骑夜袭东岭关,斩虔国昭勇将军姜方于马下,领兵一路势如破竹,直插虔国腹地。所过之处,如以石击卵,虔*队闻风丧胆,不战而屈敌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