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开口了,拱手对毛喜龙等人道:“各位爷,张某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刚刚的那一巴掌,理应受之,若不解气,再扇几个也无妨,只希望各位爷大人大量,莫要与小儿辈们计较。”
“哼,能屈能伸,还算是个人物……弟兄们,我们去食堂吃饭去,今日加餐!”
差不多心满意足了的毛喜龙,一招手,呼啦啦带着几百个的弟兄离开了。
孙可望、李定国等少年,都死死攥着拳头,永远忘不了今天的屈辱。
……
很快。
前些天才建好的丁字号工棚区。
在矿山管事们的安排下,五千多的新来矿工,全部得到了妥善安置——虽然住所有些拥挤,但总比在户外露宿强太多了。
另外也喝到了热乎乎的养胃粥,里面能看到一些鸡蛋丁小肉丁的存在,营养又美味,管事说这样的养胃粥连续喝上三天,他们就有力气下矿干活了,可以靠挖煤养活他们自己了。
张献忠的腿还没好,得再养两个月才能下矿,不过他对挖矿没半点兴趣,也不可能会做这行。
故而刚安顿下来,他的小心思就停不下来,支使着孙可望、李定国等义子,四处打探着关于矿上的一切信息,寻找可逃跑出去的线路,或者调查下其他矿工的生存状态,看看有无拉拢扇动之可能。
三天后。
像不同碎片拼成的一张拼图,关于凤鸣山煤矿的一切信息,张献忠基本了解完全。
但随着了解信息的增多,张献忠不是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希望,而是逐渐感到绝望。
逃,是不太可能逃出去的。
工棚区外围有道近一丈高的栅栏,凤鸣山下有座卡住路口的坞堡,更外围还设置了一圈铁丝围网,把整片矿区包围了起来,并于高处设置了多个岗哨——这三道的防线,想突破一道都难。
而且就算侥幸穿过三道防线,由于俘虏矿工穿的都是较为显眼的黄色矿工服,即便逃出了矿区,附近的村镇、重要路口,乃至是官府,因为送归矿工能拿到赏银,故而都踊跃出手,布置了一层层的天罗地网。
即只要是山东境内的矿工,只要穿了黄色的矿工服,或口音被当地人发现不对,且没有路引身份凭证,大概率会被扭送而归,成功逃亡的概率无限趋于零。
而且逃跑失败的惩罚很高,第一次毒打,第二次毒打+罚银,第三次无话可说,直接送去卢有性的血肉铁矿山,据说去哪里有死无生。
张献忠不得不打消逃跑打算。
那能不能在矿上扇动叛乱,揭竿而起,带着上万名的矿工反抗造反呢?
这是张献忠最为拿手的老本行,放这里肯定能行得通吧?
很抱歉不能。
因为自由民矿工都是自愿来挖矿赚钱的,不是为了造反的。
江南矿工再坚持一两年就也是自由矿工了,一个个正干劲十足。
至于东江镇叛军矿工,毛喜龙的那个巴掌告诉张献忠,这帮三爷只怕很难扇动和收买。
而跟张献忠一起来的五千多新矿工,虽然很多都是张献忠的陕西老乡,但大部分都不是他的部下,已经被严重打乱打散,除身边的四个义子,没几个人鸟他——何况就算这五千人都听他的话,在矿山上也不占据优势,且以老弱居多,一旦起事,只会被迅速镇压。
“嘶~好厉害的分化瓦解之策,究竟是何人设计而出,歹毒奸诈至极!”
张献忠深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最拿手的本事,也很难在这里发挥出来。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最后一条路:老老实实挖矿,攒够赎罪银。
“俺们流寇的赎罪银跟东江镇叛军一样,也是500银元,加上30银元的治腿费,攒够530银元即可。”
“这笔钱俺让可望、定国、文秀、能奇他们四个赚,他们每人只要攒一百多银元即可。”
“拿他们的工钱垫上,只要两到三年,俺老张就逃出这座牢窟了。”
张献忠对着四位义子,说出这个打算,表示等他出去,很快就会拉出一支大军,攻破这座矿山,把他们全都解救出来。
孙可望、李定国等少年面面相觑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阿大,这样做是不行的,矿山规定,赎罪银只能自己挣,不能他人垫付。”
“这招矿山管事早就想到了,所以平时相熟之人,除自由民矿工,都不会安排到同一矿井中,而是分散到不同矿道。”
“阿大,还是别想了,没用的,人家早把一切都考虑到了。”
“这里就是天地罗网,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挖矿,争取早日攒够赎出自己的赎罪银。”
听到这些义子们的话。
张献忠如被雷击,彷佛眼睁睁看到最后一扇门关上。
意识到自己至少要挖矿十几年,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继续去追寻那个属于他的天命。
“十几年,俺今年二十八,岂不得挖矿到四十多?到那个时候,俺张献忠还提得动刀,杀得了人,享受得了荣华富贵么?”
噗~
想到这里,他仰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吓的几位义子手忙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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