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这话音刚落,船忽地晃了晃。
张谏之见势不妙,拉过白敏中转身便跑。白敏中还未回过神来是怎么一回事,只觉眼前一黑,陡然间便栽了个跟头。
额头和膝盖都好疼,背上被书箱压着,也好疼。张谏之迅速扶她起来,背起她便往前跑,然到底来不及了,一团黑色东西压他们头顶,他们跑多,那东西便跑多,丝毫没有甩掉它可能。路到绝境时,他们被逼进了一座破庙,那团黑东西变得越发大起来,几乎挡住了屋外月光。
张谏之背着白敏中已进了那间破庙,眼见着那团黑东西逼近,心道先前竟未察觉出那船夫异常,实是失策。天黑之后,活人世界与另一个世界界限开始模糊,那船家压根不是人。
那团黑东西渐渐淡了,末了变回了一个稚童模样,正是张谏之先前船舱里瞧见那个已经死了孩子。这孩子眼神空洞非常,每日这永江上来来回回,怕已是成了这船家傀儡。
有那样传说,突然被害死人会亡地附近徘徊,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只能这个怪圈里转来转去,不会被带走亦不会有觉悟要离开。若这样抱有执念游浮灵被其他有灵力家伙利用,便能为虎作伥。
这个孩子,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么?
张谏之将白敏中放下来,朝那孩子默默伸过手去,手心里放了一块糖。那孩子凑过来,眼神空茫地嗅了嗅。张谏之便静悄悄地将糖放了地上,拉着白敏中便往外走。然他们刚走到那门口,却发觉路被堵住了。
这是座设了结界破庙,能进不能出,且施法者灵力非常强大。
张谏之亦是头回遇见这样事,白敏中此时是糊里糊涂。张谏之背着她一路跑来,她脑子早晕了,何况她当下病重,压根瞧不见这些脏东西,便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见张谏之伸手给糖,便也猜到一二,可她不知那家伙哪里。
她呼吸很是沉重,方才摔跟头摔得她浑身都疼。张谏之此时却也不慌,扶她坐下来,将她围脑袋上大布巾解下来,借着微弱月光,这才看到她额上一块小磕伤,皮破了,血便细细麻麻地渗出来一些。
白敏中乖乖忍着,张谏之这才问道:“膝盖疼吗?”
白敏中鼻音很重地低低回他:“还好……”
张谏之低头找药,白敏中却小心翼翼扯了扯他衣角,声音压得非常低:“可是有什么脏东西?它们方才追我们了吗……”
张谏之庆幸她当下病了看不见,瞥了一眼那趴地上吃糖孩子,便随口回道:“没什么,我大惊小怪了,只是寻常游浮灵。”
他说话间已是取出了膏药,指尖轻蘸,让白敏中闭上眼,将药膏抹了她前额伤口上。
一阵凉凉触感让白敏中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张谏之却已是不慌不忙地将她裤脚卷上来,只见左腿膝盖上擦破了一大块,正要给她上药时,外面月光再次被挡住,这座破庙重归黢黑模样。
张谏之手一顿,黑暗中却忽有什么动了。他素来警觉,闻得背后声音却动也未动,紧接着,从容非常地替白敏中上好药,将她裤管缓缓放下来。
白敏中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张谏之眼疾手地取过她书箱上面装酒皮袋,转身便泼了过去。他眸中闪过一丝孤狠意味,冷冷盯着黑暗中那怪物,似是随时可以拼一战。
那怪物被酒烫得往后连退了几步,倏地又变回了先前船夫模样,坐离他们不远地方笑着,伸手出来看看,好似有被灼伤痕迹,便不由嘀咕道:“竟有这么狠酒?”
他似是嗅到了什么,上身突然前倾,唔,是富有灵力鲜血液味道,好想尝一尝。
妖怪船夫现了人形,白敏中此时看清楚了他模样,陡然间上身坐得挺直,眼都不敢眨一下。对方出入变化能到这样程度,看来修为也并不浅,被她遇上活该算她倒霉。
张谏之背对她站着,挡住了她视线,头也不回,却忽将手伸至后方:“给我纸笔。”
白敏中立时扭头翻书箱,竟将祖父给她那本空簿子给翻出来了,迅速撕下一页连同炭笔一起递了过去。
张谏之低头迅速那空纸上画着符一样东西,后咬破手指滴了血上去,将那纸页揉成一团,用力朝对方扔了过去。
许是鲜血液味道太过诱人,且这血液透着强大灵力,妖怪船夫立时朝那纸团扑了上去。张谏之见状,迅速拖起白敏中,拎起那书箱便往门口跑,然这当口,那稚童却追了上来。张谏之一回头,猛地将白敏中推出了结界,自己却被那稚童给死死拖住了。
妖怪船夫发觉他们要跑,立时丢下了纸团,朝张谏之扑了过来。
而此时,那结界却再也出不去了。
白敏中孤零零站外头,只能看到一座破破烂烂废庙,里头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见,可张谏之还里头!
“白姑娘白姑娘!”熟悉喊叫声陡然将她从惊慌失措中拖了回来。然她病到这程度,环顾四周,都瞧不见蔡琼身影。
“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