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突然扑过来,张谏之手里握着一杯酒却还是平稳得很,一滴都未晃出来。
对面两只肥仔都惊呆了,小白这是要做什么哦?
白敏中此时重心不稳,因是猛地扑过去,还是侧面抱住,结果人没抱全,自己手也尴尬地横张谏之胸前,头是栽了过去,她陡然间红了脸,却见蔡琼一边笑得开心。
张谏之稳稳坐着,一动也没有动,不急不慢地搁下手中酒杯,也未低头看她,轻轻松松一句话便化解了尴尬:“活人世界里又怎会有鬼怪,不必害怕成这样。”
白敏中倏地坐回去,闷头喝了一口酒,辣得她直咳嗽。对面两只肥仔重坐了回来,心里头却都有些发毛,假作镇定地继续吃毛豆。阿荣瞥一眼白敏中说:“你一个小孩子喝什么酒?”言罢便将白敏中酒杯拿过来:“你吃毛豆就够了。”
白敏中眼神偷偷瞥过蔡琼,蔡琼却不看她,径自飘到张谏之面前,伸手晃了晃,试探他看不看得到自己。
结果张谏之却若无其事地坐着,好似全然没看见他。
蔡琼抿唇思考一番,道:“白姑娘,你说你们掌柜看得到我么?我总觉得他这个人,好像有点奇怪啊。”
白敏中心道,当然奇怪了,他只有三魂六魄,另外一魄不知道丢哪儿了,这样人当然不寻常。她仔细回想一番,也只有祖父留下一本册子里提过,说魂魄不全要么就是死而复生要么就是招惹了什么东西,且魂魄不全人大多小病小痛不断,因为容易招惹不干净东西……
想来这院子里阴气这般重,与掌柜魂魄不全也脱不了关系。可他要是这么一直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啊。白敏中摇摇头,有些无奈,要想救张谏之,只能再找高人呐。
蔡琼道:“白姑娘,你看又来一只傻帽。”
白敏中顺着他手指地方看过去,只见一只蛇一样东西爬到了张谏之身上,直接就顺着他身体盘了上去。张谏之只轻咳,却也没有旁反应。蔡琼却忽然惊道:“啊白姑娘!我方才看到掌柜跟这个鬼东西眼睛对视了一下啊,他是不是真看得到啊,只是装作看不到……他素来很会装很厉害啊。”
“素来……”白敏中一不留神居然说出了声,忙捂住嘴,继续低头吃毛豆。
蔡琼忙打哈哈:“是啊是啊,白姑娘认识他那么久了,他素来不就是这样么……很会装。”
白敏中闻言有些狐疑……莫不成蔡琼活着时候认识张谏之?
然她又不能开口问,对面阿堂瞪了她一眼,说:“白敏中,你近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啊,总是一惊一乍,很吓人啊!”
白敏中注意力全张谏之身上,他要是当真看得到这些东西,那——他也太镇定了,这种东西往身上爬居然能静坐不动装不知道!
这时候,张谏之忽然起了身,对白敏中道:“毛豆吃多了会积食,适可而止。”说着自袖袋里摸出一块小糖,搁桌子上,矮声说了一句:“不要跟来。”
对面两只肥仔以为他这话是对白敏中说,白敏中却心戚戚地看着那条蛇一样鬼东西从他身上爬下来,凑到那块糖上去了。
他……他是叫脏东西不要跟着自己么……
居然、一块糖就够了,好厉害……
蔡琼也是看得目瞪口呆,自言自语道:“张先生果然……比以前还厉害啊。”
所幸白敏中没听到他这小声嘀咕,蔡琼赶紧凑过来,道:“白姑娘,往后你要是找我帮忙,你就喊三声,蔡琼蔡琼蔡琼,我就出来了。”
白敏中抬头望着他:“……”她随即起了身,同对面两只肥仔说:“我先去洗漱了,你们慢慢吃。”
蔡琼已是走了,白敏中却迟迟不敢回屋。她去楼上找了间屋子洗漱完,换了身衣裳,看到张谏之又站楼下柜台后翻账册了。
张谏之头也没有抬,听到脚步声便随口吩咐道:“前两日镇东宋秀才定了两坛青田酒,你明日抽空送过去罢。”
“噢。”白敏中应了声,下了楼梯,接着往前走,到柜台前又站定,低了头说:“我先回去睡了。”
“恩。”依旧是不悲不喜声音。
白敏中觉得有些瘆得慌,低着头一路小跑便去了后院。
她今日入眠得特别,就连张谏之何时进来都不知道。她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好像看到个人影眼前晃,然后腹上又多搭了一条毯子。但她倦极了,根本起不来,只好继续耷拉着眼皮睡觉。
七月十五,暑气,夜晚已是凉人,开着窗户,便有香火纸钱味道飘进来,灰压压,觉得脑袋很沉呐。
一个声音耳边唤着:“小白啊,你醒一醒呢。”
白敏中倏地坐了起来,周围哪里有人啊?她做噩梦了不成?此时还未到子时,也便意味着中元节还没有结束,她仍旧感受得到周围沉沉阴气,便不由蹙了眉。
她往张谏之床铺方向瞧了一眼,诶?怎么好似没有人?
她下了床,蹑手蹑脚走过去,那床帐是打开,床上确没有人。掌柜总不至于这么晚还外头看账罢?也没有多少账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