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勒看到,重新回来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个男人与之前那个完全没有任何区别,他似乎也没有察觉到只有自己盘子上的那个脑袋是新鲜的,而是又拿起了刀叉,自顾自地享用了起来。
但是这一次他用叉子去扒脸上的肉的时候,自己的脸上的肉并没有跟着掉下来,就仿佛那真的只是一盘菜,而不是他自己的头颅。
其他的桌子上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吃下了那颗腐烂的头颅,他们的头也与这个男人一样,滚落到了桌子上,重新装进了盘子里,然后另一个他们走了进来,继续享用着自己的头颅。
归来的那个人可能已经不是他们了。
席勒看向旁边的菜单,菜单上的菜共有七道,按照法式大餐的上菜顺序,逐道上菜,一道吃完再吃下一道,分别是餐前酒、冷盘、汤、主菜、奶酪、甜点和餐后酒。
席勒进来的比较晚,餐前酒已经上完了,就摆在席勒的左手边,是一杯橙黄色的开胃酒,不过这显然也不寻常,因为当席勒把杯子微微倾斜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这酒是粘稠的,看起来像某种糖浆,里面还掺杂着气泡。
那么桌子上上来的这道人头应该就是冷盘了,它在菜单上的名字叫做“养分”。
席勒想起了之前人头开口唱的歌谣,歌谣大概分为两个部分,前几句在说自己吃了他们,获得了养分,但是他们却越来越少,所以最后他们只能吃下自己,最终长成了参天大树。
前几句当中所指的“他们”,用的是人称代词,这证明指的不是动物或是蔬菜,而指的是人,但应该并不是生物学上的人。
席勒环顾四周,不难发现,坐在桌子旁边的食客大多打扮得光鲜亮丽,准确来说,能入住韦恩大酒店的就没有一个简单的人,彼得那种阶层的人是住不起这样的酒店的。
韦恩大酒店的餐厅也非常高档,同一时间只接待有限的客人,主厨名满全球,也吸引了不少美食家,各色名流经常在这里宴饮小聚,承办了无数富豪的婚礼。
所以前一句有可能是指他们从底层人身上汲取养分,但席勒可不觉得这里的怪物会有什么为民请命的心思,克苏鲁神话体系下的怪物并不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他们引发的疯狂是混乱又毫无逻辑的。
这些怪物不会区分人有没有钱,更不会因为某些人有钱就故意去惩罚他们,世俗的一切对它们来说都不重要,人类的社会在它们看来也不过就是一个蚁巢而已,蚂蚁还分什么贫富呢?
而如果席勒没看错,现在餐厅里的这些人是韦恩大酒店的住客当中最有钱的那一批,这怪物又不是hr,还能在他们进餐厅之前进行个背调,没钱的不让进?
席勒有了个猜测,只是现在还不能肯定。
说回这道菜,既然童谣当中的“他们”越来越少,那么现在可能就进行到了吃自己的环节。
席勒在脑中搜索着与之相关的克苏鲁神话体系的故事,但是并没有找到十分符合的,相反的,衔尾蛇的故事更适合目前的场景。
衔尾蛇其实就是一条蛇咬着自己的尾巴,永远处于自我吞食状态,荣格认为衔尾蛇反映着人类的心理状态,席勒认为荣格是在瞎扯。
这个图案同时也被赋予“无限循环”的意义,就像餐厅中正在发生的事,男人吃掉了一个腐败的头颅,他自己的头变成了盘子上的菜,另一个他走了进来继续吃掉自己的头,就像是无穷无尽的循环吞噬,这和衔尾蛇的故事几乎一模一样。
因为与心理学有关,席勒也曾剖析过这个故事,他的观点与主流观点相近,但不完全一样,很多专家认为,一个能够无限自我吞噬的怪物,代表着人类想要完全自给自足的心愿。
在神话描述当中,这条蛇既没有眼睛,也没有耳朵,但它也不需要看,不需要听,也没有手与脚,它本身的自我吞噬就是一种移动方式。
毫无疑问的是,与其他神话故事当中那些全知全能的神比起来,它显得太过怪异,甚至是残缺,它的诞生并不为了创造或毁灭什么,仿佛存在就是为了存在着。
但席勒认为这一切与自我有关,衔尾蛇更多的代表着独立的自我,或者说以自我为中心点的一整个参考系。
众所周知,人类是在环境当中被塑造出来的,人们可以拥有的参照点太多,比如他人的话语和评判、社会地位的反映、财富带来的反馈,甚至是道德和法律的要求。
席勒认为,衔尾蛇蛇代表了一种极端的自我,突出了自身的内循环,表达“我即是社会”的一种概念,相当于人类的自我被放到无限大之后采取的一种主动的封闭策略。
就类似于除我之外的一切都不能评判我,我自身就是一种宏观的运动状态,前进、吞噬、增长,一切的一切都是由我完成的,不需要任何别的东西作为评判自己的参考系。
进而可以延伸出对于自恋型人格障碍的研究,衔尾蛇的“无限自我”显然是自恋型人格障碍患者的理想状态,因为自恋性人格障碍的典型表现就是对于自我价值的无限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