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哭着到了四房门外,守夜的婆子睡的正香。小丫头想了想,反正若陆姨娘真出了什么事,自己也是个死。咬咬牙一声不响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袁姨娘是个大美人儿,法子一定多。”小丫头审时度势,先去了东跨院。她没见着袁昭:谢四爷在此留宿,袁姨娘早就吩咐了,任是天大的事,也不许吵到四爷歇息。东跨院值夜的丫头不敢替她通报。
小丫头抹着眼泪去了西跨院。“小樱姐姐,你救救我,救救我。”小丫头跪在小樱面前哭,小身子一抖一抖的,可怜死了。
小樱叹了口气,进到里间叫醒何离,低声说了,“没人管呢,怎么办?”那可是一大一小两条人命。
何离皱皱眉头。依理说,这事原该三太太管。若三太太理论不过来,该是管事婆子们出面。这会子一个小丫头过来说,算是怎么回事呢。
何离本想说“你带她寻事婆子去。”一低头看见被窝中小女儿娇美的睡颜,改了主意,“你去寻了管事婆子,说七小姐闹肚子,速去请了街头的卓大夫来。”卓大夫家离的很近,小七往常有个头疼脑热,全是他给瞧的。卓大夫善瞧的病症,一个是儿科,一个是妇科。
若是为个姨娘请大夫,必要三请示五请示的,才能拿着对牌;若是为少爷小姐请大夫,管事婆子必定屁滚尿流,上赶着过去,一刻不敢耽搁。
小樱答应一声,出去了。
何离低头亲了亲熟睡的女儿,“小七,虽然还在娘胎中,也是一条小命儿啊。”她自被卖为奴婢起,至今已有二十年。这么多年来小心翼翼做人,只求自保。可方才她一眼看见自己的孩子,推已及人,起了恻隐之心,想帮帮那个怀着身孕的年轻女子。
卓大夫很快过来,给熟睡中的谢流年开了一幅汤药,“若姐儿懒怠吃,不吃也可,清饿两顿便好了。”谢流年如今已能吃些粥汤,这两日确是吃多了,积食。
谢流年睡的正香。丝毫不知道自己第二天要喝中药,或者挨饿。
接下来卓大夫去看了陆姨娘。“怀着孩子,还不知道保养自个身子!”卓大夫暗暗抱怨。诊了脉,拿出两枚丸药命丫头给陆姨娘服下。
陆姨娘昨夜原是只顾着哭泣生气,后来却是恐惧起来:自己会不会死?孩子会不会有事?我还年轻,我不想死,我要孩子。
“孩子暂时保住了,大人也无事。”卓大夫起身告辞,“往后好生保养,切勿多思多虑。”有多少人想怀孩子怀不上,眼前这年轻女子却是怀上了不知珍惜。唉,年轻人,不知轻重。
第二天清早,谢老太太、谢四爷等人都知道昨晚请大夫了。“素日我看她倒还细心。”谢老太太板起脸,“却不知她照看孩子这般轻疏。”孩子半夜闹肚子,是吃坏了什么?
至于大夫昨夜还为三房的姨娘诊过脉开过方子,谢老太太可是漠不关心,连问也没问一声。她只关心自己亲孙子、亲孙女。
谢老太太把何离叫过来训斥了一顿。
何离只有低头认错,一句话不敢辩白。
谢老太太瞪了何离两眼,只得命她“退下”。也没旁的法子,小七至今还是不肯离开生母,否则便要大哭大闹。
何离低眉顺眼出了萱晖堂,又被四太太叫去骂了两句。自己亲生的孩子都不会好好照看,笨死了。
挨完骂,何离回了西跨院。
谢四爷倚在炕上翻着本书,谢流年坐在一旁玩耍:两个木头盒子摆在她面前,还有十几个小小的布老虎。谢流年把布老虎从一个盒子搬到另一个盒子,再搬回来,再搬回来,兴高采烈,乐此不疲。
何离自知理亏,满脸陪笑过来,柔声叫道“玉郎!”谢四爷低头看书,不理会她。
“我已经挨了两顿骂。”何离可怜巴巴的样子,“四爷也骂我一顿出出气罢。”
什么情况?谢流年一只手抓着只布老虎,冲谢四爷扔了过去。我妈妈跟你说话呢,摆什么谱啊。
力气太小,没扔到谢四爷身上。谢流年再接再厉,继续扔。十几只布老虎扔完,也没发挥作用。
谢流年气咻咻坐了一会儿,颤巍巍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挪向谢四爷。“一步,两步,三步……”谢四爷和何离一个低头看书,一个站在炕边伸出两只手护着,其实心里都在暗暗数数。谢流年一共走了七步。
我会走路了!谢流年真想仰天大笑,我会走路了!
还没得意完,她已经站不稳,倒向炕沿。谢四爷眼疾手快扔下书,捉住她,抱在怀里。
谢流年坐在他怀里,认真讲着道理。板着一张小脸,跟谢四爷训她的时候脸色一模一样。嘴里叽哩咕噜说着大人听不懂的话,时而指指何离,时而指指谢四爷,也不知她在指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