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界中刮起了一阵前所未有的飓风。
二十年一次的小境界开启迄今为止延续了近六百年,机遇、机密,完全属于修行界的净土,这几乎是所有修士心中无可取代的存在。尤其像廖家分家这样门下弟子众多的大宗门,几乎每次进入小境界都会有所斩获,能积攒下如今丰厚的家底,不得不说小境界在其中出力繁多。小境界阵破的消息刚传入耳中的时候,老祖就如遭当头一棒,顿时找回了阔别几百年的虚弱感。
回来的弟子也各个元气大伤,不断的打斗和奔逃已经超出了年轻人对危险的预估,出来之后又到警察局进上一宫,被训斥得头昏脑涨,带到老祖面前时,一个个神情还带着茫然。
目光在弟子中搜寻了一圈,没看到宁独清,老祖皱眉问起。
宁独清中途被送往医院诊查手臂上的伤,廖惜岁尚算镇定,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罗列了出来。才说到一半,就让原本已经头昏脑涨的老祖胃部隐隐绞痛。
“他一入小境界,就攻击了丰瑞?”
“是。”
“然后兽潮来时,藏了遁身符预备偷偷逃走?”
“是……”
“……攻击修统局的人?”
“……是……”
不说廖惜岁,老祖也猛然觉得宁独清真是个奇葩。
医院那边的弟子来电话,说宁独清的胳膊拖了太多天又照顾不当,情况有点不好,伤口又特殊,即便修行者体质过人,接好之后肯定也是没有以前那么灵活的。
小境界破壁已经够让人心烦了,宁独清这样一来,简直是帮着廖家把丰家都得罪了个干净。老祖长叹一声,想到四代两个不知所踪的弟子,一阵难言的疲惫:“廖夏还没找回来?”
“是,只是本命玉符没有变动……”
“算了,随他去吧。”老祖摇摇头,眼中闪过一道厉光,“修管局那个叫宁复生的散修……杀了廖雨?”
那场面廖惜岁至今想起都还心有余悸,脸色刷白地点了点头。
“修、管、局。”老祖一字一顿地在口中念出来,最终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也罢,非常时期,腹背受敌,暂且不和他们冲突。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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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里还在播报晚间新闻,各地名山大川纷纷约好了似的同时揭幕新的风景区,这一喜讯力度不小。
那些被兽潮踩踏过后的山林也不知道上头是怎么做的工作,新闻里竟然没提到一句,只是对新风景区的环境和空气大加赞赏。消息在群众口中传播飞快,惹得老太太近期回家都能对此侃侃而谈几句。
她近来身体硬朗了许多,只是年纪大了,从前又亏空得厉害,虚不受补,只能吃些效用不强的丹丸药酒。
宁复生又给她报了旅行团,送走她后回到家中,撤掉遮在脸上的障眼法,心绪无比复杂。
老人家的寿数不长了,他却无力挽回,宁复生生命中很少有这样的时刻,认知到一个熟识的鲜活蹦跳的人就将在眼前离开。他例数过去,一切自己曾有过接触的人的脸孔,猛然发现到占据岁月最大比重的仙界当中,竟然没有一个人的死能让他受到这样大的波动。
感情二字,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他掏出镇魂珠把玩,默默整理自己出门一趟弄回来的东西。廖夏那个原本没什么可放的介子戒中如今已经满满当当,全是他在小境界内外搜刮来的东西。除开廖夏原本的法宝不谈,光只小境界中采到的灵药就积了一堆,儿臂粗的新鲜人参就有好几根,足量丰富,好几种丹药的配方都已经齐全了。
筑基到金丹的这段时间内,已经没有什么必吃不可的丹药了。只是再过不久他或许就会离开,下一个修行界未必有现在安全,多储备一些疗伤丹药,终归有备无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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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的白,床头的仪器发出滴滴的声音,心电跳跃,有时候会激烈一点,宁复生坐在床沿。
鼻子里嗅到医院消毒水的臭味,他有些茫然,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老太太躺在雪白的被褥当中,面带微笑,轻轻握着他的手。
“小宝……”因为驼背的原因,她只能侧躺,脸上却没有痛苦的神色,显然并没有遭受病痛折磨。三个月前她的身体开始逐渐衰弱,宁复生找云哥联系了一家好的疗养院,这里全都是志趣相投的同龄人,老太太甚至碰上了两个懂她娘家口音的同乡,平常老爱让护工推着一起去外头玩。今天却一反常态,早早将宁复生叫了过来。
宁复生看她比起前两天红润许多的面色,隐隐有所猜测,却不愿多想,只低低地应了一声。
“小宝……”
“嗯,我在。”
“小宝……”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