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辽主耶律洪基,也就是乔峰的结拜大哥,在治理国家上面是比较昏庸无道的,任用奸臣、权臣,使得辽国国力是在稳步下降,但令人郁闷的是,在处理与宋朝的关系上面,他却没有犯过什么错误。
其实在王安石执政变法以来,辽国就在密集监视宋朝的一举一动,主要还是因为王安石的口号喊得太响,他要强军,他要富国,这弄得周边邻居都非常紧张,而不仅仅是辽国。
你这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呗。
那么是否要武力打断宋朝的改革变法,辽国内部其实是有争论的,但由于两国百姓都有极强的厌战情绪,且大家对于目前的关系也都非常满意,最终还是决定先看看。
所谓的看看,其实就是在看宋朝是否会进攻西夏。
只要宋朝有动作,辽国将立刻启动,在边境找事,为进攻北宋做准备。
因为辽国是决不能接受,任由宋朝消灭西夏。
在还未打之前,辽国就找了一个理由,在河东囤积八万主力。
而此番辽国出兵占领河东争议地界,也真不是为了那点领土,主要是为了给宋军侧翼施压压力。
其实他们本来是有进攻的打算,就看宋朝打算怎么做。
如果宋朝是像庆历之时,又是数十万大军,兵分几路,大举进攻。
那么在关键时候,也就是西夏顶不住时,他们就会对宋出兵,让宋朝是首尾难顾,然后借西夏的士兵去削弱宋朝。
在庆历之时,他们可就玩过一回,那一回对宋朝打击其实是非常大的,自那以后,富弼、韩琦他们听到用兵就头疼,以前他们可都是主战派。
这对于辽国,无疑是最完美的结果。
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宋朝来了一个“如攻”计划。
你说宋朝没有进攻吧。
根据探子的消息,至少是有十万主力在西夏境内活动,这还不叫进攻吗?
但你要说他进攻了吧,真的就只是往前挪了一步,然后就不动弹了,是随时可以抽调出来,防守辽军南下。
辽国见状,也只能是试探一下,先将争议地区拿下,给宋朝内部制造一些混乱,同时减轻梁太后的压力。
其实到张斐判决之前,这一切都还在辽国的预计之中,到底宋朝也不敢大举进攻西夏,他们彼此消耗,辽国是坐收渔翁之利。
原本跟韩维谈判,辽国还打算再下一城,就是要求雄州拆掉那些堡垒。
然而,大庭长的一纸判令,直接令双方都感到懵逼,也令整件事情变得扑朔迷离。
就连宋朝这边都没有想到,就这样毫无征召地跟辽国走向决裂,所以辽国那边更是措手不及,他们是有准备对宋朝动武,西夏那边一乱,他们就已经开始调动兵马,但这毫无征召,弄得他们也是手忙脚乱,赶紧送信给上京。
起初这信辽国官员都不知道怎么写,要写南朝大庭长冻结了我们的岁币,辽主不一定看得懂啊!
所以他们就直接说宋朝因河东一事,停止了今年的岁币。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种事只能是辽主亲自下达命令。
反观大宋这边,虽然百姓非常拥护大庭长的判决,但是统治阶层是慌得一批,尤其是他们得知幽州谈判已经宣告结束,那更是紧张的要命,他们对于辽国可是有着天然的恐惧。
之前他们有些回不过神来,因为从整件事的发展过程来看,是不大可能走向决裂的。
谁能想到大庭长还能冻结岁币。
这事情发酵的太快,而且是最高皇庭发起,也不属于传统模式,这一时间,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如今回过神来,眼看战争真的要来临了,整个北方的官员、权贵、武将,都在快马往朝廷送信。
陛下!不能开战呀!
那澶渊之盟乃是先帝为了天下苍生而立,而如今边境是生育繁息,牛羊被野,戴白之人,不识干戈,怎能因为大庭长的一个判决,而破坏澶渊之盟。
更有人要求将张斐问罪。
他们现在也顾不得什么舆论,通过各种方式,在向赵顼施压,咱们没有必要走到这一步,关于河东地界还是能谈的。
他们当然不愿意开战,如今他们享受着荣华富贵,如果打起来,万一输了,他可能就成了阶下囚。
而借着地方的势力,朝廷反对的声音也是瞬间达到高chao。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们是不能违背法制之法的理念。
这反对声音,也只局限于部分利益群体,较之以前,这威力是削弱不少,但是这杀伤力还是有的。
面对地方官员的舆情,富弼、王安石、司马光他们都对此是深感担忧。
张家。
“如今局势对你可是非常不利,你可得小心啊。”
司马光是一脸担忧道:“不少官员都书信朝廷,反对冻结岁币,并且要拿你问罪,虽然从法律上来说,你是没有错的,但若因此,前线稍有闪失,你可能会面临巨大的危机。”
王安石又补充道:“许多人可是处心积虑要借此事对付你。”
一旁的许遵,也都是深感担忧,这种套路,史书上都不知道记载了多少回。
张斐无奈道:“这我也没有办法,我只是秉公处理,在法律面前,我顾不了那么多。”
王安石哼道:“你少在这里糊弄我们两个,也不是一回两回,你到底在谋划什么,告诉我们呀,我们也好给予你帮助。”
他们很了解张斐,这小子看似激进,其实稳如老狗,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但目前来看,他们想不到任何稳赢的办法。
张斐道:“我没有在谋划什么,我就是坚持一点,一定要捍卫百姓的权益,就这么简单。”
司马光没好气道:“你认为我们会信吗?”
张斐反问道:“敢问二位大学士,你们认为我在图什么?”
王安石道:“你想促使我国与辽国开战?”
张斐立刻举手道:“我对天发誓,我绝无这种想法,我是坚决反对与辽国开战。”
“当真?”
“千真万确。”
“但你这么做,是肯定会引发与辽国的战争。”
“也许辽国没有二位想象的那么强大,他们也只是在虚张声势。”
“虚张声势?”
王安石和司马光相视一眼,又同时看向张斐,你是认真的吗?
正当这时,李四来到门前,宫里来人了,让张斐入宫一趟。
没有办法,这皇帝召见,张斐只能暂且失陪。
王安石、司马光又同时看向许遵。
许遵忙道:“二位莫要看我,我对此是一无所知。”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相信张三,他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不会与辽国开战的。”
司马光点点头道:“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回,每回他都隐瞒了许多事情,但是他还真没有骗过我们。”
“这倒是的。”
王安石点点头,又道:“但辽国也不可能不出兵啊!”
司马光头皮都快挠破了,“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其实他们二人在此事看法是一致的,就是认为此时绝不是与辽国开战的时机,他们更为担心,此番开战,会打断国内的改革变法,尤其是张斐身处在这旋涡之中。
倒不是整个改革变法系在张斐一个人身上,其实改革变法是他们两个在主持,但张斐到底是通过制度,冻结岁币的,一旦出问题,张斐极有可能会被问罪,那么法也可能会受到很大的打击,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人一定要求约束法。
马车上。
“这番骚乱,什么牛鬼蛇神全都冒了出来,我们已经查到河北的一些官员、地主、商人,都在秘密跟辽国那边联系,并且查到具体证据。”
说着,李豹又向张斐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
张斐道:“现在还得依靠他们,给予辽国一些希望,等到初战打赢之后,再跟他们清算,无论忠奸,他们都已经成为了国家的累赘。”
李豹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张斐又道:“不过豹哥.!”
“叫我小豹就行。”李豹忙道。
“.!”
张斐哭笑不得道:“如今最关键的一环,可是握在你们手里的,你们可别给我出错。”
李豹忙道:“放心,我们针对这一步,做了十二套计划,确保务必成功。”
“那就好。”
来到皇宫,只见赵顼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闷酒。
见到张斐,他就埋怨道:“你是出尽风头,可压力全在朕身上,真是岂有此理。”
张斐道:“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行事,陛下何须担忧。”
赵顼道:“他们要是不闹的话,朕的确是游刃有余,但他们现在这么一闹,就好像是朕不顾大臣们的建议,不顾天下苍生,非得跟辽国撕破脸,可想而知,一旦输了,会是怎样的后果,他们都会怪朕,会拿列祖列宗来讨伐朕的。”
他们这么干,就是在增加皇帝选择开战的成本,这也确实会给皇帝造成很大的压力。
原本胜败乃兵家常事,要是输了,赢回来就是了,但在这种情况,一旦前线输了,他们就会排山倒海而来。
这在宋朝已经不止发生一回。
张斐道:“不是前面那还有我顶着么,到时他们肯定会要求处死我,我将成为咱大宋最大的奸臣,就如同李林甫一般的存在。”
赵顼一愣,笑道:“你倒是想得很清楚。”
张斐义薄云天道:“我之前就说过,我会帮助陛下扛下所有的压力,陛下也无须太过担忧。”
赵顼倒也被他乐观的情绪所感染,笑道:“放心,朕与你共进退。”
张斐却道:“我更希望跟他们赌一把。”
赵顼错愕道:“赌一把?”
张斐点点头道:“如果赢了呢?”
赵顼问道:“你想怎样?”
张斐道:“此时此刻,河北地区已经是军民一心,但他们在这种关头,还在给陛下施加压力,可见他们只想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而不顾陛下和国家利益,若是继续留着他们,只会耽误陛下的雄图霸业,他们迟早会坏事的。”
赵顼点点头道:“这不用你说,待此战过后,倘若我们取得胜利,朕自会找他们清算的。”
其实目前国内改革,已经接近尾声,法削弱了他们的权力,但是这些官员已经不适合当下的大宋,必须得处理掉。
但要处理这些人,必须要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要有充分的理由。
当下就是一个机会。
当然,此时此刻,也绝对是赵顼人生中最为紧张的一个时刻,撕毁澶渊之盟的压力,可比对西夏用兵的压力大得多,因为他是做了违背祖宗的决定。
他输不起这一仗。
而这首战的压力,全在雄州团练使刘昌祚头上。
如果辽国从幽州出兵,第一关必然是他们非常熟悉的瓦桥关,也就是雄州。
当年石敬瑭归降辽国,是将雄州一并献给了辽国,还是当年那雄才大略的柴世宗在伐辽时,给打下来的,为将来伐辽打下基础,可惜继任者不争气。
所以,后来那萧太后伐宋,就是以收复此关为名出兵的,当时也一举拿下此关,只是后来澶渊之盟,又将此关还给宋朝,只是约定不准在这里修建堡垒。
而那边身在上京打猎的辽主耶律洪基收到幽州的消息,也是大为震怒,如果宋朝不给岁币,就完全没有交好的可能性。
这个道理宋人都知道。
打是肯定要打,这没有任何悬念的。
就连辽国内部的亲宋大臣,都认为该出兵,因为这是他们唯一拿得出的手段。
问题是怎么打。
是直接国战吗?
经过辽国大臣的一番分析,以及根据探子传来的消息,他们都认为,宋朝国内是反对意见居多,全都是那小皇帝和大庭长搞的鬼,只要出兵,夺取瓦桥关,以武力施压,宋朝皇帝必然会经受不住国内的压力,选择妥协。
到时再谈判,那便可以狮子大开口。
但如果发动国战,那宋朝也没有退路,只能是打到底,宋朝内部的反战派也起不到作用,辽国也不一定吃得消,关键他们辽国国内的局势也是非常微妙,因为他们的太子在一年多前神奇病死。
最终,辽主也采纳了他们的建议,命幽州守将领本部两万精骑兵进攻瓦桥关。
而宋朝在雄州也增兵至五万。
辽国方面在西夏已经收到火器的消息,但他们也知道火器的一个极大的弊端,就是雨天不好使,于是他们还特地等到一个阴雨天才发动进攻。
这日,下午时分,阴雨蒙蒙,双方在瓦桥关前面那条拒马河展开激战。
刘昌祚先是派出雄州守兵前去迎敌,这雄州守兵虽然经过一番整顿,但他们是常年活在契丹人的阴影下,看到契丹人挥着大刀砍来,真是心惊胆裂,很快被杀得节节败退。
辽国的先锋军真的是碾压般的,直接就淌过拒马河,这时候刘昌祚是亲率两万生力军,也就是皇家警察,前来支援。
这些皇家警察可都是年轻气盛,也没有跟辽人打过,这初生牛犊不怕虎,再加上统帅都亲自上阵,凭借人数优势很快就挡住辽军。
可这只是辽国的先锋军,后面的辽国主力一直在观察,一看这宋人还是那个德行,一点都没有变,而且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火器,双方已经混战在一起,火器也没有作用。
眼看对方人马越来越多,先锋军是双拳难敌四手,于是辽军是主力尽出,直接淌过拒马河,前来支援。
可这人数刚刚过得三分之一,忽闻一阵破空之声,这声音他们可真是再熟悉不过,正是宋军的床子弩,抬头看去,但见那巨矛竟然是火花带闪电冲他们而来。
咦?这床子弩怎么还冒火花?
未等他们反映过来,就听得一阵惨叫声,不少辽军士兵躲避不及,直接被射飞出去,旋即又响起一阵爆炸声,霎时间,宋军这边的河岸是硝烟弥漫,那战马受到惊吓,不受控制的横冲直撞,辽军阵型登时大乱。
原来这也是经过改良的床子弩,上面捆绑着大量的火药,虽然这杀伤力有限,但是爆炸声使得他们的战马是惊慌失措。
说时迟,那时快,前方不远处又传来一阵剧烈的火炮声,但见数十个黑蛋朝着他们飞来。
而此时辽兵阵营较为集中,且又比较慌乱,根本就顾不上,一个炮弹下来就能滚到一大片。
辽军主力顿时是人仰马翻。
这不是说这雨天火器用不了吗?
殊不知这是宋军故意给辽国留下一个破绽,火器主要是对付辽国的,只是拿去西夏试验,但辽国必然也会知晓,故此那种谔故意在雨天不怎么用,并且还放出消息,火器在雨天不能用,但其实军器监早就想出办法,让火器能够在雨天作战。
而且,他们还隐瞒了火炮的射程,毕竟西北边只是防守,并且还可以依靠地势,不需要使出全部手段,其实那边更多是以火枪为主。
而正在与宋军厮杀的先锋军,一看后面主力全乱套了,也被这火炮轰的心惊肉跳,哪里还敢念战,赶紧掉头跑路。
这些时候,两支骑兵从两翼杀出,虽然加在一起,也不过两百,但这时候出现,真是要了辽军的老命啊!
关键这辽兵也是久疏战阵,还不如刘昌祚,这刘昌祚好歹是从河湟杀出来的。
整个防守计划,就是他亲自布置的。
当时有两个选择,其一,依靠火器阻止辽军过河,其二,就是放他们过河再打。
刘昌祚深知火器也不是万能的,但第一次使用,效果肯定是最佳的,于是他选择放辽军过河,再利用火器、床子弩将辽军拦腰截断。
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跑!
这辽军只能是匆忙撤退,但由于到处都是硝烟,导致被自己人踩死的辽兵都是不计其数。
而宋军只是追杀到河岸边,并没有渡河乘胜追击,关键他们也追不上。
“大捷!大捷!瓦桥关大捷!”
但见一匹匹快马从雄州奔向东京汴梁,一边跑,一边大喊着。
沿途百姓闻言前线大捷,不禁是欣喜若狂,喜极而泣。
虽然受到大庭长的鼓舞,但是整个河北地区还是很压抑,谁不怕打仗,如今听到瓦桥关大捷,压抑多日的情绪,终于释放出来。
消息传到东京汴梁时,已是三更时分,赵顼本已经入睡,听闻廊道上传来“大捷”之声,什么都顾不得,赤脚冲了出来。
蓝元震激动地向赵顼报喜,“陛下,刚刚传来的捷报,瓦桥关大捷,我军取得大胜。”
“当真?”
赵顼激动地抓住蓝元震的胳膊。
“千真万确。这是前线传来的捷报。”蓝元震胳膊动弹不得,只能是摇着手腕。
赵顼当即放开他,夺过信函,拆开看了起来,渐渐地,他眼中闪烁着泪光,嘴里喃喃自语道:“成功了!我们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