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可以说,如今大宋国内最为热闹的地方,就是扬州。
因为扬州突然承受了经过数年才酝酿出来的一系列变革成果。
公检法。
税务司。
官制改革。
漕运改革。
事业法改革。
在这一两年之内,是全部砸在扬州头上。
这真是激动人心啊!
皇庭。
“齐熙业,你的意思是,这么多条人命,朝廷竟然...竟然视若无睹?”
一个老夫子是咬牙切齿地怒视着齐恢。
齐恢满怀委屈道:“大庭长已经做出最终判决,没有回旋的余地,我也没有办法,而且,我们扬州司法官员也都因为此事挨了一顿批评,这可是公检法执行以来头一遭。”
“大庭长大庭长,那厮不过就是一个小珥笔出身,他凭什么?难道现在朝廷是大庭长说了算吗?”
“凭得是法律。”
齐恢一直在这遭受夹板气,心里也是窝火,面对他们纠缠不休,倏然站起身来:“当初我就告诫过诸位,千万不要跟税务司硬碰硬,他们真的会用床子弩去轰贵府的大门,你们偏偏不信,要跟税务司斗。
结果就是税务司在依法收税,而你们却是在偷税漏税,闹到朝廷去,谁能帮你们说上话。
我齐熙业对诸位也算是仁至义尽,你们就继续闹吧,到时候出了事,你可别来求我,我也帮不了你们,我还要去考场那边,失陪!”
说罢,他一挥大袖,不管这些老夫子,径自就出得门去。
他当初在祥符县,因为通奸一案,弄得自己就很郁闷,跑到扬州来,又挨批评,还天天被他们缠着。
同是公检法官员,苏辙名震西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地官员看到他,都得绕道走,而钱顗、范纯仁在青州也是一言九鼎,就连债务重组,都给他们办了下来。
偏偏自己在这里受窝囊气,他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太好说话了。
当然,王安石是肯定不认同。
......
考场。
在此督考的齐济,见到齐恢来了,立刻起身,迎了过来,“齐庭长。”
齐恢怒哼道:“你在这里喝着茶,悠然自得,而我却在那边被人训斥,真不愧是张...大庭长带出来的。”
齐济被训得一脸懵逼,讪讪道:“齐庭长,我也想为你分担,但我没这地位,他们就只找你,又不找我。”
齐济小官吏出身,谁认识他,跟齐恢这种官宦世家是不能比的。
“世上最难之事,莫过于这人情世故啊!”
齐恢叹了口气,又往考场内看了一眼,“这人不少啊!”
齐济点头道:“公检法始终是他们的首选,尤其是他们见识到公检法的权威之后,其次就是学院和邸报院,医院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齐恢点点头道:“司马尚书来了信,想入公检法,名单和成绩都需要在报刊上公示,一定要选择那些品行端正的官员。”
齐济点头道:“我知道了。”
......
官制改革执行方式是非常简单粗暴,就是统统往公检法和事业署塞,如果就没有一个官署要,那就直接裁掉,不多逼逼。
但一般情况下,不太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主要就是警署方面,目前是比较缺乏识数认字的警察。
......
府衙。
“王尚书,我这一道关于扬州粮食进出税的政令,不再需要经过他人的同意?”
扬州知府鲜于侁略显紧张地看着王珪。
王珪笑着点点头道:“是的,如这种关于州府财政之事,只要不违法,鲜于知州都可自行决定,但是责任也都在鲜于知州身上。”
鲜于侁点头笑道:“这是好事啊!终于可以干点实事了。虽然没了司法权,但大家各司其职,分工明确,怎么也比过去相互推诿要好得多啊!”
说罢,他又问道:“但我这政令该找谁发出去?”
王珪道:“可以找府里的刀笔吏,但最好是找皇家警察,他们人多,而且驻扎在各地,能够很快地传达鲜于知州的政令”
鲜于侁又问道:“那警署到底是属于司法,还是属于行政?”
王珪道:“都算。”
鲜于侁点点头,又问道:“那我们还是三年轮换吗?”
王珪道:“不是了,具体得看政绩升迁。”
鲜于侁乐呵呵道:“好好好!这可真是太好了。”
激动!
对于他们这种有才干的官员,官制改革,这简直就是福音,虽然权力被削弱,但握在手里,可都是实权,这可以有一番作为啊!
.....
码头上。
“苏勤见过蔡署长。”
在码头点数的粮长见到蔡京到来,立刻迎了上去。
蔡京道:“怎么样?”
苏勤笑道:“这些大财主,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一直挨到大庭长的判决到来,他们这才将粮食拿出来卖。”
“哼,要是没有庇护,他们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拥有如此财富,就没有一个会审时度势,妄图以区区几条老命,就想要迫使朝廷修改法度,真是痴心妄想。”
蔡京冷笑一声,又问道:“收了多少粮食?”
苏勤道:“十万石。”
蔡京点点头道:“也差不多了。”
苏勤小声道:“其实我们还能多收一点。”
蔡京道:“收不了太多了,我方才得到消息,那鲜于知州,准备下达粮食进出税,很快就能够稳住粮价。”
大庭长的最终判决出来之后,扬州的大地主眼看回天乏术,纷纷出售粮食,要不然今年又要被罚,这立刻又引发恐慌,粮价随之暴跌,蔡京早就算到这一步,故此是一直在等着收购。
苏勤抱怨道:“府衙那边,犯得着这么急么?”
蔡京笑道:“这今时不同往日,这番改制后,知州想要升官的话,就必须照顾本土百姓,也包括商业方面,他们肯定是不会管咱们的。”
苏勤又道:“那咱们怎么将这粮食运送到京城去,我听说漕运改革还在进行中,今年怕是不可能了。”
蔡京道:“我就是刚从那边过来的,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咱们先试试看,这十万石粮食需要多少运费,他们也打算一边运,一边改。”
......
随着各项改革在地方上一一落实,整个大宋仿佛焕发出生机来,各州县都是好不热闹啊!
京城自然也不甘落后,大庭长的出现,仿佛已经改变了朝堂上的权力架构。
事先没有人想到,大庭长竟然能够带来这么大的变化。
张家。
这许遵刚刚回到家里,发现张斐和高文茵带着两个儿子在庭院玩耍,不禁好奇道:“张三,你最近不是忙着最高皇庭的事,怎么又在家休息。”
这“又”着实比较灵性。
张斐先是拉着两个儿子,向许遵行礼,然后才解释道:“最高皇庭那边,有司马学士帮忙,我没什么可做的。”
许遵没好气道:“你怎么什么事,都劳烦人家司马学士。”
“小婿不会。”
张斐道:“陛下是要求从诸阁学士中,挑选一些大学士去最高皇庭,但那些大学士我都不认识,恰好司马学士愿意帮忙,那......。”
大庭长上任已经烧了两把火,可目前连个官署都没有,这不太像话了,赵顼也是赶紧赐给最高皇庭一间官署,然后再设皇庭大学士,从诸阁学士中,挑选一批人进驻最高皇庭,协助大庭长。
反正是给足排面。
“你呀!”
许遵无奈地摇摇头,张斐的性格,他有些时候真心是难以理解,道:“上屋里去,我有事跟你说。”
“是。”
张斐将张兴和张补之交给高文茵,自己则是跟着许遵去到屋内。
“最近朝中又因为熙州户籍一事,闹得是沸沸扬扬,而且大多数官员,都是比较反对的。”
“为什么?”
张斐问道。
许遵回答道:“主要就是大家认为那片地区离开中原太久,当地是有着不少党项、吐蕃,习俗文化与中原是大不相同,他们认为这些人不好控制,故此还是希望采取羁縻制度。只有王介甫、薛师正他们比较支持改革熙州户籍,但他们也只是委婉地表达自己的看法,并未过于去强求。”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这事我看也很难,到底历史上发生过很多外族暴乱,大家都对此非常警惕。”
张斐点点头,又看向许遵道:“岳父大人怎么看?”‘
许遵迟疑少许,道:“不瞒你说,我对此也是有些保留,不过当然还是以你的意见为主,只是朝中阻力这么大,就算你是大庭长,你也无权替政事堂制定决策,说到底,户籍怎么定,可不是大庭长的权力。”
张斐笑道:“我是不能帮他们制定决策,但是我能逼着他们做决策,不瞒岳父大人,我早已经受够了朝廷的效率,屁大的事,都能争吵大半天,也该抽他们几鞭子了。”
......
立法会。
“依我之见,这户籍一事,可能是办不下来。”
文彦博摇摇头道:“我只是稍微放出一点风,在朝中就遇到很大的阻力,就连王介甫也只是口头赞成,而且我听说吕惠卿他们并不想卷入此事,可见他们都不想承担这责任。”
富弼抚须点点头,“如此说来,就还得看咱们大庭长的手段。”
文彦博道:“这户籍之事,定是要以政事堂的决策为主,大庭长最多也只能凭借诉讼,介入其中,而不能帮助我们政事堂做出决断,如果大庭长有这么大的权力,那还要政事堂干什么。”
富弼道:“话虽如此,但我以为,他一定能够做到,这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可是他的第三把火,他竟然敢于提出此事,就肯定有办法解决。”
文彦博不禁面露疑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