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道:“而刘母跟令母一样,都是卧病在床三年,而下沟村相距土观的距离,比令弟家离土观的距离还要远。不知道长当时是如何跟刘汉说得?”
“贫贫道不记得了。”三山道长道。
方云道:“但是刘汉记得,根据他的供词,道长是建议刘汉背着刘母,前往土观,以孝心来打动土神。”
三山道长不语。
方云又道:“可惜刘母在土观求治的一个月后便去世了。而令母卧病在床整整三年,看得数个郎中,年年以药续命,可是道长从未让自己的母亲,前往土观求治。”
三山道长激动道:“母亲大人就是被那些庸医给治死的。”
方云冷静地说道:“但是令弟一家,在令母去世后,大小病痛,还是都去看郎中,也从未去过土观求千金符。”
说着,方云拿出十余张药方来,“庭长,这些就是被告的亲弟弟何超一家人看病的证据。”
“呈上。”
刘挚一一看过后,又向三山道长问道:“三山道长有什么要说得吗?”
三山道长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他赶紧向于杰投去求救的目光。
于杰此时也是束手无策。
方云又朗声道:“我们的确无法证明,那千金符是否有效,也无法证明神明是否存在,但是从三山道长的行为来看,他自己都不相信这千金符能够治病,其家人都是选择看郎中,而非是去土观求取千金符,而他却四处扬言,天下郎中,皆为庸医,唯有千金符可救世人。
他虽不向病人索要钱财,但其道观的香火,价格不菲,却又粗制滥造,他家的香烛烧得比一般寺观的香烛都要快,且成本也只有一半,若是连烧七日,至少需要两贯钱。”
三山道长激动道:“你胡说。”
于杰也站起身来道:“还请方律师拿出证据来。”
方云还真就拿起一份证据来,“这是税务司向我们提供的证据,而原因正是因为何超谎报税目,隐瞒制造香烛的真实成本,如今正在税务司接受调查。”
三山道长一听,顿时瘫倒在椅子上。
在京东东路,税务司远比警署可怕。
方云又道:“三山道长拿着一张连自己都不信的符咒,去告知他人,此符可治百病,这显然是一种欺诈行为,而且他是利用百姓病急乱投医的心理,来获取百姓的信任,再与其弟何超合谋,从中获取钱财。
但是从他对于其母生病的态度来看,他绝对知道,唯有药物可医治病痛,而他却制止百姓去郎中那里看病,正是因为他的这种行为,导致我的当时吴勇之妻,未有得到及时医治,而因病身亡,虽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三山道长是蓄意谋杀,但这绝对是属于过失杀人。
故此,我代表法援署,恳请刘庭长判被告欺诈钱财,过失杀人之罪。并且对我当事人进行赔偿。”
忽听得一声叫喊,“狗道士。”
话音未落,又见一个臭鸡蛋飞向三山道长,准确无误的砸中其脑门。
顿时,门口骂声大噪,无数烂菜根,臭鸡蛋飞向三山道长。
“谁敢在此放肆。”
刘挚头回见到这种情况,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当即怒喝一声,十余名庭警立刻涌出来。
那些百姓顿时醒悟过来,看着手中的烂菜根,惊慌失措。
这是谁递给我的。
是谁害我?
但方云可听出来那声“狗道士”,不禁抿了下唇。
下午。
皇庭的后堂。
“我就说么,方律师怎么转眼功夫就变得这么厉害,原理是珥笔的祖师爷来了。”
刘挚瞅了张斐一眼,似笑非笑道。
张斐讪讪道:“庭长过誉了,人家方律师一直都表现的不错,打赢了上百场官司,并且还有十二连胜的记录。”
刘挚道:“敢问张检控,若是身为司法官员,却庭上作乱,是否该罪加一等。”
张斐点头道:“绝对应该。”
刘挚道:“那张检控为何要扔鸡蛋,来捣乱庭审。”
“我可没有。”
张斐道:“刘庭长无凭无据,可不能冤枉人。”
刘挚哼道:“放心,本庭长会派人去调查的。”
张斐呵呵一笑,道:“刘庭长当然应该去调查,这种事不能姑息,不过我以为,这鸡蛋扔得妙啊!”
刘挚道:“怎讲?”
张斐道:“这场面一旦传出去,那些愚昧的信徒,可能会醒悟过来。”
刘挚稍稍点头,“是呀!纵使皇庭判其有罪,有些愚昧之人,还是会深信不疑。而且,关于这种案件,还真不好判。”
张斐道:“但是如这种案件,十有八九,都是为求图财,司法也只能从这方面着手,调查这些神棍,是否做到表里如一,以身作则,如果三山道长,将其母亲治死,或者令其弟断臂,那确实也没有办法。但如果信徒太多,危害到治安,也可以用国家安全法来进行审理。”
刘挚点了点头。
张斐又问道:“刘庭长,公检法在登州的情况如何?”
刘挚一怔,回答道:“最初京东东路的治安,可以说是全国最不好的,这里草寇遍地都是,但是经过税务司和警署打击下,以及北边新港通船,所以这里的治安好了不少。”
张斐好奇道:“新港与此事草寇有何关系?”
刘挚道:“据我所知,许多草寇都跑去新港谋生。”
张斐点点头。
郊外。
张斐与方云来到一条小河旁,当年方云就是从这里将他给救了上去。
回想起种种,一切就如昨天发生过的一般。
过得一会儿,张斐回过头去,问道:“你真的不愿与我一块去京城?”
方云微微垂首,摇了摇头。
张斐道:“你现在从事司法工作,应该明白,只要庭长判你无罪,你就是无罪的。”
方云道:“但也是律法告诉我,我是有罪的。”
张斐笑了笑,又道:“你若不想去,我自也不会勉强你,但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就没有想过结婚生子吗?”
方云道:“我已经决定此生不再嫁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一直待在法援署。”
张斐点点头,“好吧。”
方云偷偷瞄了眼张斐,怯怯道:“三哥,我是不是很令你失望。”
张斐摇摇头道:“我不会感到失望,我只会感到开心,你的人生,本就应该由你自己来做主,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谢谢。”
方云轻轻颔首。
张斐打趣道:“不用谢我,这可是你一刀砍出来的。”
张斐登州城内逗留了半个多月,一方面巡视这里的公检法,另一方面就方云打过的一些官司,传授其一些技巧,期间还去看望了韦阿大一家。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由于张斐在朝中的地位,步步高升,登州再无人敢欺负他们一家,并且张斐也给了他们不少钱财。
到底那场官司,张斐最对不起的就是韦阿大,他们一家生活的非常幸福。
与方云告别之后,张斐又去到新港。
这个新港可是属于慈善基金会的投资,当初他忽悠马天豪他们来这里投资,就是拿海上贸易诱惑他们。
来到新港,但见这绿水青山下,真是一片乌烟瘴气。
放眼望去,不是妓馆,就是足球场,到处都是坦胸露ru的女人和一些醉汉。
张斐只觉头大!
但是曹栋栋却是激动不已,这地方真是仙境啊!
“哎呦!是三郎来了呀!”
但见一个比张斐年长的男子激动地来到张斐面前。
此人正是陈懋迁的次子,陈守成。
张斐当即道:“陈二哥,基金会是让你们来这里做买卖的,不是让你们来这里玩女人的,你这弄得.?”
陈守成立刻道:“三郎,这真怪不了我们。从这里出海,只
能去倭国,或者高丽,咱们的货物,他们都要,但是他们那里没啥东西可买的,主要就是木材、煤炭,还有倭国的硫磺。他们只能拿女人跟咱贸易。那咱买了女人回来,不只能开妓馆么。
此外,税务司他们剿寇,结果将草寇都赶到咱们这里来,要不弄些女人、酒,足球场来稳住他们,这里也不好管。”
就那些平时无法无天惯了的草寇,不可能再安分守己找份活计,出海谋生就最适合他们,主要出港,天下都是他们的。
“这样啊!”
张斐无奈地接受了现实,又问道:“利润怎么样?”
陈守成道:“利润可真不错。主要就是木材和煤炭最近行情可是非常不错,还有就是硫磺,朝廷最近在大肆购买硫磺,应该是用来造火药的,倭国硫磺那可是非常好,咱也赚得不少钱。如今登州的税,其中五成都跟咱们新城有关。
还有一点,三郎可能不知道,咱们还打死了不少北人,那些禁军见到北人,吓得是屁滚尿流,却让咱给收拾了。嘿嘿.!”
张斐皱眉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陈守成道:“不少北人见咱们的买卖做得好,就想打劫咱们的船只,但在海上,他们可就不是咱们的对手,就他们那小破船,咱是见一船就干一船,就没有输过。不过现在不少北国商人,也都想跟咱做买卖,走私到他们国内去。”
“是吗?”
张斐皱眉道。
陈守成点点头道:“北境榷场的买卖,都是北国权贵垄断的,但是在海上他们可就管不着。不过殿帅有叮嘱我们,任何生产火药的原料,是决计不能卖给他们的,咱国家可是有法律规定的。不过那些商人也没想过买火药,他们还是喜欢咱们的绢丝和陶器。”
张斐道:“咱们的货物需要用东西包着么?”
陈守成想了想,“有一些还要的,三郎,你问这个作甚。”
张斐道:“我们有一些旧报纸,可以拿给你们包货物。”
陈守成眨了眨眼,道:“咱都是布来包,纸可不行,再说,用报纸来包,这也不划算。”
张斐道:“这是免费送的,不用关心成本问题,那些陶器瓷器不是得用稻草垫着么,就用报纸来垫,不过这些只能往辽国送。”
陈守成木讷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