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之所以拿宗室开刀,也是为了财政,没有钱怎么打仗。
这回也真是狠了心。
他一狠心,权贵顿时就死心了,也不做他想,家家户户各留五百石过日子,其余的全都卖了。
仓库税?
不可能交的。
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交啊!
凭什么啊!
百分之五十,你们怎么不去抢。
而工部经过前期的一番手忙脚乱后,也终于出台一份算是比较完善的计划,确定以巩固河道为先,其次,则是修建公检法的官署,最后,才是兴修水利工程。
因为水利工程是需要实地勘察的,但是灾民是等不起的,他们需要立刻获取生计,这个是放在最后执行。
南郊外。
文彦博、吕公著、司马光三个老头来到郊外视察民情。
一看,道路上还是拥挤的粮食队。
“这都已经过去多少天,怎么路上还有这么多粮食?”
司马光不禁都纳闷了。
文彦博笑道:“这你得问晦叔,听说他家的粮食现在也都还没有运完。”
“还请文公高抬贵手。”
吕公著拱拱手,又道:“有不少人估算他们仓库里面的粮食,至少是相当于京畿地一年的收成,这同时放出来,一时半会肯定运不完。”
一年?司马光听得是直摇头,又道:“不过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仓库税能如此顺利的执行下来。”
他以前总是认为不缺良法,就缺执行力,做不到,这仓库税刚出来时,他也认为这绝对做不到,但没有想到,还真就给拿下,虽然中间也是一波三折,但也超出他的预计。
吕公著道:“要真说起来,这仓库税其实并不过分,就是让你将粮食拿出来卖,在咱们京畿地,粮食怎会卖不出去,还不收商税,如果稍微有一点过分,那是肯定执行不了的。”
司马光稍稍点了下头,心知,这都是张三的功劳,他的法案永远让人疼,但又说不出口。
不像范仲淹、王安石他们,都恨不得一竿子插到底,结果都是以失败告终。
说话时,忽闻前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三老举目看去。
文彦博微微一惊,“这里何时多出一个小镇来?”
但见前面有着茫茫多的草棚、木棚,还有几栋建筑物耸立在其中,看似像一个小镇。
吕公著道:“这是皇家警察在南郊的总署,正好这附近还在兴修河道,故而有大量的工人在附近干活,如今他们的衣食住行,全都得花钱,于是越来越多的商贩就来此做买卖。”
文彦博点点头道:“好像最近确实多出许多商贩和工匠,在灾情之年,这真是极为罕见。”
吕公著道:“何止罕见,是从未有过的,这看上去哪里像似有灾。”
司马光道:“但是也没有朝廷在灾情刚刚蔓延时,就发数百万贯来赈灾。这只是一时的,到时百姓回家务农,这些商贩也会消失的,而且今年灾区的税收估计是会锐减,因为收上来的,全都是税币,明年财政肯定负担更重啊。”
吕公著道:“但是三司使在听证会上面,说得也很清楚,朝廷发一千贯,可以牵出上万贯。”
司马光道:“就算牵出上万贯,利润也没有那么多,这钱转来转去,也就那么多。”
文彦博也点点头道:“君实说得是,说到底,这都是朝廷发钱变出来的呀,明年财政压力肯定不小。”
为什么灾情时候,会这么繁荣,就是钱砸出来的,光京城就得砸出十几万的消费者,这买卖能不繁荣吗?
关键工钱给得还不低。
亏得肯定还是朝廷。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产量也在增加,因为消费群体增多,产量就得跟上,这就是多出来的财富。
说话间,他们来到那个“小镇”,忽然一个检察员和四个皇家警察径直去到那个临时的赈灾署。
可过得一会儿,但见他们就带着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什么情况?
就这么丝滑吗?
文彦博他们是面面相觑。
被带出来的可不是吏,而是官员,虽然是最低级的那种。
文彦博赶忙喊道:“什么事?”
那官员似乎认得文彦博,急忙喊道:“文公救命啊!下官是被冤枉的。”
检察员和四个皇家警察也意识到这老头是谁,赶忙抱拳一礼。
“无须多礼。”
文彦博又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检察员道:“回文公的话,此人涉及到贪污赈灾款。”
“是吗?”
文彦博不禁一惊,这真是顶风作案。
那官员拼命解释道:“文公莫要信他,这账目户部是盯着的,本官纵使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啊。”
检察员道:“你是没有直接贪污,但是我们发现招工名单上与实际干活的相差二十多个名额,如今那些人全都被我们逮捕,而他们都指证是你安排的。”
文彦博顿时反应过来,一天一百文钱,二十个人头就是一天两贯钱,一个月就六十贯,对于他们这种小官而言,也能改善生活,道:“我就只是随便问问,你们赶紧带他去审问吧。”
那官员一听,顿时面如死灰。
他们走后,文彦博叹道
:“公检法如此强势之下,他们竟然还敢浑水摸鱼,这人的贪念真是可怕啊!”
吕公著却道:“估计这在以前,都是常态,他们也没有想到公检法会调查这种小事。”
二人说着,忽见司马光双手没入袖中,神态一场紧张。
文彦博问道:“君实,你怎如此不安,这事不会跟你有关系吧?”
司马光忙道:“我是担心其它地方,这么一大笔钱扔出来,肯定有不少人铤而走险,齐熙业他们能不能应付得了。”
这是公检法出现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扩张。
不过作为先头部队的皇家警察,还算是比较顺利。
说来也真是有趣,多亏王安石,多亏青苗法。
这灾情以来,青苗法对于百姓而言,就成了索命绳,官员也不敢不要,只能是逼得百姓家破人亡。
而马小义、符世春他们一到,直接就暂停青苗法的要债,这立刻就赢得百姓的信任。
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徐州。
刚刚挂上招牌的警署,立刻就是热闹非凡。
只见一群地主坐在警署拍桌子,一群老农站在旁边垂着脑袋。
青苗法只是其次,关键还有民间的高利贷。
皇家警察已经立了人设,要捍卫百姓的正当权益,被逼债的百姓就跑来找皇家警察求助。
皇家警察现在根本就无暇顾忌灾情,成天都在处理债务问题。
符世春突然从里屋走了出来,向那些文职警察问道:“都记录好了吗?”
“已经全部记录好了。”那警察点点头。
“别吵了!”
符世春喝止那些喋喋抱怨的大地主,道:“我们警署并没有审判权,而目前官府也没有了判决权,还得等皇庭和检察院来了之后,再做定夺。”
一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哥道:“但是符主簿,这借契已经到期,再拖下去,利息只会更高。”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大财主站起身来,“咱可以等皇庭,但利息也必须得算。”
这边地主一点也不畏惧公检法,这还都是托苏轼福,之前苏轼来到这边建设公检法,结果被这些官员、地主给玩坏了。
符世春微微笑道:“该算得都会算,这你们放心,但是在这期间,就不要再去找他们麻烦,如果有伤人行为,就这些利息,可能不够赔的。”
“行,符主簿这么说了,这面子咱们得给。一切就拜托了。”
“分内之事。”
“告辞。”
“各位慢走。”
等到这些人尽数离开后,一个皇家警察道:“符主簿,那些庭长、检控官走得又慢,这拖下去,利息不得再翻一倍。”
符世春道:“你们没事的时候,就多看看律法,别丢咱们皇家警察的脸。”
那皇家警察顿时一脸懵逼。
又有一个皇家警察道:“老刘,你莫不是忘记,咱们得按照张检控的判例来算,这些利息无不超出一倍多,若依法判决的话,至少得减四分之三的利息。就算农夫还不上,还可以分期还。”
符世春没有搭理他们,将自己的一名亲信叫来,低声道:“你待会再抄录一份,给税务司那边送去。”
“遵命。”
表面上皇家警察是最先到的,但实际上税务司才是最早到的,他们已经在这里经营有一年之久。
高利贷也需要交税啊!
忽闻外面一阵吵闹。
一个皇家警察立刻起身道:“马警长回来了。”
“看来今日收获不小啊!”
屋内的皇家警察立刻走了出来,但见马小义等一群皇家警察压着十余大汉入得院内。
“蹲下!”
“全都给我蹲下,就你们这花拳绣腿,还学着别人收摊费,真是不知好歹。”
马小义一脚踹翻一个,然后大步走向门前的符世春。
符世春走过去问道:“犯了什么事?”
马小义道:“说是河道上的强人,别人上河里捕鱼,还得交钱给他们,如今更加离谱,旱情之下,百姓上河里弄点泥水,都得给他们钱。”
说着,他又低声道:“听说他们后面有大财主。”
符世春点点头,很是欣慰道:“想不到徐州这么多大善人,咱们警署的奖金,如今全靠他们在维持。”
公检法有一个特例,就是刚到一处,如果不是犯什么重大刑事案,是不会给予太重的处罚,要么就是劳动,要么给赎金。
而马小义每到一处,必然是先对付道上的强人,活动一下筋骨,如今皇家警察士气高昂,而且人数还不少,相比起当初去河中府那寥寥数人,这回马小义是直接带了五千皇家警察南下,已经可以说是除西军之外,宋朝战斗力最强的一支武装力量。
倒不是说皇家警察多么天赋异禀,可以跟辽国正规军去对抗,实在是禁军战斗力太渣了,连吴天那种强盗都能够威胁禁军。
也不是人不行,而是没了骨气,有道是,这好死不如赖活着,跟吴天拼命我能得到什么。
但是皇家警察跟强盗拼命就能够得到升迁,能够得到奖金,所以个个都非常玩命,第一批皇家警察几乎都是警长级别的。
所有的皇家警察都抢着南下,因为在京城升职太难了,几乎没有升职空间,南下立功后,到时两湖两广地区得警长就非他们莫属。
原本这灾情来了,世道是很乱的,遍地都是贼盗、强人,结果皇家警察一到,直接给撸平,强人都是一伙一伙的抓,街上的泼皮无赖直接消失,完全丧失斗志。
真心打不过啊!
随后,皇庭、公检法抵达徐州。
立刻开始审理警署挤压的案件。
毫不夸张的说,一天十几二十桩,因为都不用怎么审,也不用去动脑筋,直接照着张斐在河中府的判例来判就行了。
一模一样。
真是不要太轻松。
因为古代的纠纷,来来回回也就那么点事,玩不出新花样。
地主当然非常不爽,减利息也就罢了,还分期付款,关键这分期期间,还不涨利息,欺负人是吧。
是的。
你想怎样?
马小义他们在河中府历练数年,面对这种情况,已经是驾轻就熟。
丝毫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