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粮食多得真的是令人头皮发麻啊!
就连权贵自己都被吓到了。
朝中大臣们也纷纷跑来到郊外观看这一番盛况。
可见,这天灾之下,是必有人祸。
张斐也携妻来到郊外视察,举目看着道路那看不到头的粮队,不免感慨道:“有些时候,我真是不明白,他们存这么多粮食,又不卖钱,留着干嘛?”
许芷倩道:“或许是因为喜欢吧。”
“喜欢?”
张斐偏头看向许芷倩。
许芷倩点点头道:“以前爹爹在许州当官的时候,我就知道当地有一个大地主,每天没事就去粮仓看看,他家四十多个粮仓全都是满的,只有多出来的才会拿出去卖,据说粮仓要是不满,他就睡不着觉。”
张斐笑道:“原来如此。”
这民以食为天。
古人对粮食一直都有着崇高的信仰,甚至不少人都有一种恋粮癖。
他们捂着粮食不卖,还真不是说个个都是囤积居奇,还就是喜欢。
但是想着要被白白罚掉五成,那就还是卖了吧。
走着走着,忽然在一个茶棚下,遇见蔡京。
“恩师,师娘。”
蔡京赶忙上前行得一礼。
“蔡京,你怎在这里?”
许芷倩好奇道。
蔡京道:“我刚刚跟一些地主谈完生意。”
“生意?”
许芷倩疑惑地看着蔡京。
蔡京道:“他们会将一半的粮食以三十五钱的价格出售给我们粮食署,但我们粮食署的必须确保粮价稳定在三十八到四十文钱。”
许芷倩听罢,当即愠道:“这些人真是可恶,宁可便宜官府,也不愿意便宜百姓。你没有答应他们吧?”
根据汴京律师事务所的预算,粮价是要跌到二十五文钱之内,主要原因就是他们的存粮太多,但如果权贵们先将一半的粮食出售给粮食署,同时让粮食署不放粮食出来,那他们就底气稳住粮价。
蔡京立刻向张斐递去求救的讯号。
张斐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如果地主以三十五文钱的价格对外出售,百姓是不会买的,一定会等下去的,粮价只会进一步下跌,但是粮价不能太低,这要是太低的话,谁还会去种粮食,地主种粮食也是需要成本的,到时就是两败俱伤,这就是为什么粮食署要确保粮价不低于三十五文钱。”
许芷倩撇了下小嘴,不屑道:“这粮价被炒到七八十文钱的时候,怎就没有人告诉我这些道理。”
张斐干笑几声,冲着蔡京使了下眼神。
蔡京立刻借故溜了。
这蔡京刚走不久,又遇到侯东来。
“老侯,你怎么也在这里?”张斐好奇地问道。
侯东来道:“哦,我去煤场那边谈买卖。”
张斐忙问道:“什么情况?”
侯东来道:“近日煤价涨的厉害,咱活字作坊的成本一直在增加。”
许芷倩纳闷道:“这使节煤价怎么会上涨?”
侯东来道:“夫人没有发现么,最近这郊外新增了几十家铁作坊,买煤的多了,煤价就上涨。”
许芷倩又问道:“为什么会增加这么多铁作坊?”
侯东来道:“跟着这些工程有关系,需要很多工程工具,还有就是,许多百姓不种田,都来工地上务工,工钱还不低,这茶肆、酒馆的买卖都好了不少,也消耗了很多煤。”
正当这时,对面走来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道:“哥,我想留在成立务工,不想回去种田了。”
年长地诧异道:“为啥?”
“咱家里那几亩地,勉强才能活着,在城里务工,还能攒一些钱,又不担心天灾,这不好么?”
“你傻呀!这活总有做完的一天,到时没人请你,那不得饿死。”
“咱如今学些手艺,咋就找不到事干。”
等到这兄弟二人远去之后,许芷倩道:“这倒是像极了当年的河中府。”
张斐只是微笑地点点头。
随着权贵们释放出粮食来,这动荡的局面总算是安定下来,但百姓却是一肚子怨言。
因为他们已经知道权贵们将半数粮食直接出售给粮食署,他们所渴望的低粮价,已经是渐行渐远。
他们能不骂地主吗。
宁可低价出售给粮食署,也不给我们,是他们整你,又不是我们,真是生的贱。
一群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但百姓也没有办法,骂归骂,这粮食还是得买,关键这买粮食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多。
粮价又上涨了,最终还是稳定在四十文钱,当然,这也是粮食署要求的。
这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皇帝。
他暂时是可以松一口气,到底这内部是稳定下来。
“哈哈,一个小小仓库税,便让解决了这千古难题,了不得,了不得啊!来来来,朕敬你一杯。”
“等会。”
张斐端起杯子来,却没有喝,而是道:“陛下,这功劳咱得分清楚。”
赵顼问道:“怎讲?”
张斐道:“真正解决问题的其实不是仓库税,而是陛下的决心,陛下当居首功。”
赵顼笑道:“你就别拍马屁了,首功就免了,只要不算朕是头号罪人,那朕就心满意足了,来来来,干。”
“我敬陛下。”
一杯酒落肚,赵顼突然道:“朕昨日与三司使论事时,三司使说只要旱情不持续到秋初,那么今年的税收,可能都不会降低,原因就在于民间多出许多商铺来。”
张斐点点头道:“因为百姓都上来务工,不再是自给自足,都需要花钱去买,再加上皇庭前些天的那道禁令,使得小作坊开始增多,商税会得到迅猛的增加,我预计今年的财政收入会比去年多很多。”
“多很多?”赵顼问道:“但是百姓所得的钱,也都是朝廷发给他们的,莫不是正如当初三司使所言,这一千贯能够撬动数千贯?”
“是有这方面的原因,但这不是主要原因。”
“那主要原因是什么?”
“就是钱币。”
张斐道:“地主释放出大量的粮食,但他们也得到充足的货币,但他们花钱的地方又不多,我预计在年底的时候,市面上钱币会出现匮乏的情况。
今年交税,百姓一定是多用实物,而不会用货币交税,包括朝廷发出去的税币,只要这税币不收上来,朝廷今年就是纯赚几百万贯,然后在明年后年,税币才会慢慢上缴给朝廷,但也不一定,还得看市面上钱币的情况,如果工商业发迅猛,税币可能就会延期,河中府的情况就是如此。”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赵顼听得极其亢奋,不由得又瞧了眼老天,心道,老天爷,你可一定得下雨啊!
要是来一场雨,那就真是化腐朽为神奇。
如果总是旱下去,那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啊!
张斐似乎看出他所想,道:“陛下如此仁义为民,老天爷定会被感动的。”
赵顼却没有太多信心道:“但愿如此吧。”
但张斐很有信心,因为他知道这场旱灾是不会持续一整年的,所以他们才敢这么做。
要是旱个两年,他可能都会成罪人。
赵顼突然道:“对了,三司使还给朕提了一个想法。”
张斐问道:“什么想法?”
赵顼道:“他希望能够扩大城池,让更多的商人建造商铺,这样能够给更多人提供生计,正好,正好朕也想将皇城扩大一些。
他说只要朝廷将地先规划好,然后出售给商人建造商铺,即便花钱购买皇城边上的民宅民铺,朝廷还会有钱赚的,并且商税还会增多不少。”
张斐一听就明白,这是
要玩房地产,这边拆,那边建,那当然是赚钱的,不过这也像极了薛向的作风,他在河中府也是这么玩的,不过那边玩得是盐钞、茶马,道:“这当然是可以的,但是不是等到灾情以后再说。”
赵顼点点头道:“这是当然。”
扩大城池,那倒没什么,关键你要扩大皇城,呵呵,那些大臣正一肚子怨言没处发,你这时候要扩大皇城,不骂的你狗血淋头,那真就有鬼了。
张斐又道:“另外,皇城可以扩大一些,但没有必要扩大城池。”
赵顼问道:“这是为何?”
张斐道:“因为我不觉得,再过两三年,谁还能打到京城来,在城外面建就是了,没有必要将城墙也扩大,浪费钱,反正我朝也不宵禁。”
这话赵顼听着很爽,是呵呵直笑。
正当这时,一个内侍走了过来,在赵顼耳边嘀咕了几句。
赵顼听得眉头一皱,是狠狠地捶了桌子,“岂有此理。”
张斐问道:“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赵顼瞧了眼张斐,心有余悸道:“当初真是幸亏听了你的话,没有与西夏开战。”
张斐听罢,道:“难道辽国有动作?”
赵顼点点头道:“方才澶州传来消息,辽国打算派一名特使出使京城。”
张斐听罢,稍稍松得一口气,他还以为辽国出兵了,道:“会不会是因为别的事。”
“可能性很小。”
赵顼摇摇头道:“因为辽国是很少派特使出使京城,一般都有问题,都是在边州洽谈,所以十有八九,是因为熙河拓边。庆历时,我朝与西夏刚开战,他们就来趁火打劫,提高了岁币,这回定是要故技重施,趁火打劫的同时,阻碍我朝对西夏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