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中央集权的年代,这好与坏,是与非,其实并不在于事情的真相,而是在于中央的认可。
若观史书,并不难发现,有些官员在地方上干得不错,百姓也非常爱戴,但却被贬,而不是升官。
还真不是说,一定是受奸人所害。
就是有些时候,你所谓的好,与中央的认可,不太一样,亦或者说,你的功绩,并不是朝廷给你的任务。
然而,百姓可不能让他们升官。
当然,也有一些真正有能力的官员,往往是能够做到鱼和熊掌兼得。
比如说王安石,但就他个人而言,他在地方为官的时候,政绩就非常亮眼,不但百姓过得不错,关键财政还有所提升。
这也是为什么他对新法非常有信心,因为他自己就尝试过,只是他忽略了一点,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能力和抱负。
这也是为什么河中府官员遭遇如此大败,却还不肯放弃,因为他们认为,这场税收大战,不过是一个次要战场,不能起到决定性作用,主战场还是在朝中的新旧之争。
喧闹一个多月的皇庭,渐渐回复往日的平静,但门前的商业氛围却是越来越浓烈。
越来越多的牙人、茶食人、珥笔来到这里做买卖。
而他们这些人对于文房四宝的消耗,又是非常巨大的,这又吸引不少文房四宝店来此,这吸引到许多书生来此。
张斐今日也出得皇庭,来到大狗的酒楼。
“张庭长,你来的正好,我方才还打算去找你。”
大狗见到张斐,便立刻说道。
张斐问道:“什么事?”
大狗目光左右一瞟,忙道:“张庭长,里面请。”
张斐笑着点点头。
二人来到内堂的一间包房内。
坐下之后,大狗便低声道:“张庭长可还记得,去年年末布置给我的任务?”
张斐稍一沉吟,“你是指京兆府的事?”
“对!”
“记得!”
张斐道:“今年下半年,公检法要去到京兆府。”
大狗道:“已经成了。”
张斐喜道:“是吗?”
大狗道:“目前有一支来自京兆府的百姓,已经快到潼关,估计不日便可进入河中府,他们目的就是来河中府皇庭告状的。”
张斐道:“里面可有我们的人?”
大狗点点头道:“正是在我们的人的协助下,他们才躲过官府的耳目,而且我们在渡口上已经安排了人马接应,只要他们的抵达渡口,我们的人马上就能送他们进入河中府。”
张斐又问道:“这些百姓具体是什么情况?”
大狗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张庭长应该知道,出现绝户后,土地就会被官府拿回去,亦或者被一些大地主、大财主霸占,按理而言,这些土地暂时不用再交税,可是在地籍册中,这些土地还是会算在秋税里面,故此户长里正就会将这些土地分摊在当地自耕农头上。”
张斐点点头,皱眉道:“他们就是因这事而来吗?”
“是,但也不全是。”
“此话怎讲?”
“如这种事,其实年年都会发生,百姓都已经习以为常,而且这里面所增加的税入,是远不如折算、支移、损耗等方面的增加,这只是百姓来河中府告状的理由罢了。”
说到这里,大狗突然瞧了眼天色,“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在于,此时正处于青黄不接之际,这些百姓已经过不下去,又在我们的人的怂恿下,才决定来河中府搏一搏。”
“原来如此。”
张斐点点头,心中一番盘算后,喃喃自语道:“时候也差不多了。”
“什么?”
大狗以为张斐是在跟自己说话。
“没什么。”张斐突然道:“到时我会让小马去渡口那边接应他们的。”
大狗点点头。
张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掏出两封信来,道:“一封送给王学士,一封送给司马学士。但是你要记住,这两封信都必须单独交到他们手里,不能让他们身边相近的人知晓。”
大狗接过信来,“是,我记住了。我马上安排一匹快马。”
“不用太快!”
张斐道:“前几日官府那边应该已经给王学士送了一封信过去,最好这一封信是在他们后面送到。”
大狗道:“我保证在他们后面送到。”
“是。”
正当这时,李四突然出现在门口,“三哥,那吕知府来了。”
“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张斐站起身来,低声嘱咐道:“最近京兆府那边看紧一点,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我。”
大狗道:“我知道了。”
回到皇庭,张斐是快步入得厅堂,朝着站在这里面的吕公孺道:“吕知府大驾光临,张三有失远迎,抱歉!抱歉!”
“哎!”
吕公孺手一抬,“是吕某三番五次打扰,还望张庭长多多包涵才是。”
“哪里!哪里!”
张斐手一伸,“吕知府请坐。”
“多谢。”
坐下之后,吕公孺便开门见山道:“张庭长,可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
张斐一愣,旋即道:“吕知府说得可是让公检法今年去京兆府?”
吕公孺点点头,“正是。”
神情却显得有些不太自在。
张斐不禁面露为难之色,“当初我就跟吕知府说过,目前我们准备还不够完善,着实有些勉为其难,原本我也在努力准备,但没曾想,今年年初又发生这么多事,我这实在是你看,要不要再往后延一延。”
“这样啊!”
吕公孺一番挣扎过后,“好吧!就再等等也行,你看什么时候准备妥当之后再去吧。”
“是是是,吕知府可真是善解人意。”张斐连连点头,又道:“我尽量明年就派人过去。”
吕公孺点点头,又道:“其实明年也行,反正,此事你自己看着办就行,毕竟官家是将此事交予你,我我也就是过来问问。”
“是是是。”
谈及完此事,吕公孺便告辞了,真是多一句话都没有。
“吕知府来此作甚?”
许芷倩来到张斐身旁,望着上得马车的吕公孺。
张斐笑道:“他希望我们公检法晚点去京兆府。”
“为!”
刚说一个字,许芷倩突然反应过来,“是因为税务司么?”
张斐点点头,“他没有说,但十有八九是的。”
许芷倩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张斐笑道:“我答应了,等准备妥当再去。”
“啊?”
许芷倩道:“你不是说今年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对外扩张么?而且,你还将蔡卞他们给叫了回来。”
“对啊!”张斐点点头,道:“我是答应了他,但不代表我不去。”
许芷倩听得是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就是!”
张斐突然冲着许芷倩眨了眨眼,“我不是早跟你说过,我喜欢被动。”
“你何时!”
许芷倩俏脸一红,狠狠在张斐腰间掐了一下,“你这登徒子,可真是死性不改。”
小脚一跺,转身离开了。
张斐揉着腰间那块软肉,“你的九阴白骨爪却是日益增进,又准又快。”
河中府与西南边的华州是一河之隔,而这条河也是两地的边界。
在一处河道较窄之处,只见十余艘木筏正在将几十个衣衫褴褛的百姓运往对面的河中府。
但见这些穷苦百姓,个个都是拖家带口,刚刚上得岸,便听到阵阵的啼哭声。
忽闻一阵马蹄声,人群中一人惊呼道:“官差来了。”
百姓们顿时惊慌失措,便欲逃散,又听得一人道:“大家莫怕,是皇家警察。”
“皇家警察?”
“不错!是公检法的皇家警察。”
“真的么?”
“不会有错,你们看,他们穿得可不是官兵的制服,那就是皇家警察。”
闻言是皇家警察,百姓们这才停住脚步,站在原地彷徨地望着那队疾驰而来的人马。
过得一会儿,但见一个皮肤黝黑,英武不凡年轻人,一勒缰绳,胯下骏马,高抬前蹄,一声嘶鸣,何等威风。
“俺乃皇家警察马小义,你们是什么人?”
来者正是在外巡查的马小义。
“是皇家警察。”
“真是皇家警察。”
这些百姓闻言,立刻涌上前去,“皇家警察,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皇家警察,你要再不为我们做主,我们我们只能饿死在这里。”
哀嚎之声,响遍河畔。
三日之后。
这个早晨异常喧闹。
“你们听说没有,京兆府那边来了好几十个百姓。”
“这有啥稀奇的?”
“你可知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
“他们是专门上这皇庭来告状的。”
“告状?这是出了什么大案子?”
“不知道。”
“这么多人一块来告状,肯定又是哪个贪官,草菅人命。”
一时间,各种谣言是满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