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先生走了?”
苏辙刚走不久,许芷倩便走了过来。
张斐点点头。
许芷倩问道:“他决定上奏朝廷裁军了?”
“嗯。”
张斐笑道:“他已经拿到转运司所提供的账目,账目上缺失上百万贯,他已经有足够的理由上奏朝廷,建议裁军。”
许芷倩蹙眉道:“他没有看出什么来吧?”
张斐道:“可能是有些怀疑,毕竟他是知道我与王学士的关系,但他绝对猜不透我的整个计划。”
“这我也知道。”
许芷倩担忧道:“你的这个计划如此复杂,我都感到有些担忧。”
“只是看似复杂而已。”
张斐笑道:“到时这过程将会变得非常简单粗暴,一派支持,一派反对,然后官家最终选择雨露均沾,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许芷倩抿唇笑道:“有你说得这么简单吗。”
张斐耸耸肩道:“人性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许芷倩又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张斐道:“我们的活早就干完了,如今只需要置身事外,建设皇庭,顺便静观其变,此时战场已经不在这里了。”
其实苏辙想要的不是那些士兵们手中的证据,那些证据只能证明有许多士兵被拖欠、克扣军饷。
然而,苏辙的目的是要裁军,光凭这些证据,是不具备说服力的,他要的是朝廷确实无法支付足额军饷的证据。
这话又说回来,朝廷一直也都知道这事,因为目前财政赤字,那是人尽皆知之事,这年头又没有国债,发不出就是发不出。
那么就只能发挥官员的作用,其实这种克扣、拖欠,以及许多敛财手段,也都是朝廷默许的。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官员都是有恃无恐。
你就给我这一点钱,又要我养这么多人,我要不玩点歪门邪道,怎么养得起。
而苏辙就是要将此案闹大,然后扒掉这块遮羞布,逼迫朝廷做出改变。
当然,他也不是莽夫!
他还是有一定的把握。
就是因为他也看出来,这赵顼和王安石的野心,就是要开疆扩土,要打仗,而朝中保守派对此是忧心忡忡,甚至于坚决反对。
在这种氛围下,裁军显然就是扼制皇帝野心的一个明确信号。
他就是要利用这一点,去达到裁军目的。
在与张斐商量过后,苏辙就立刻将所有的证据,以及自己对于西北jūn_duì 的状况和解决方案,全部打包,快马秘密送去京城。
接受一方是谁?
当然是司马光。
司马光是苏辙在京城最信得过的一人。
毕竟司马光道德人品摆在那里的。
至少至少也不可能会出卖他的。
这是最关键的。
而司马光的治国思想是什么,节流。
那么裁军是非常符合司马光的主张,但是司马光又真的是将祖宗之法事为之防,曲为之制给融入骨髓之中。
一看到这封信,头都是大的。
你们玩得这么大吗?
于是乎,他赶紧去找到富弼、文彦博商量对策。
“果然公检法此去,不得安生啊!”
富弼看罢,不禁感慨一句。
虽然信中是讲裁军一事,但通过背景不难看出,公检法在那边是如履薄冰。
陈光这种案子,全国上下,随手一抓,都有上百例,为什么会闹得这么大,不就是因为河中府地方官府在针对公检法么。
司马光也是一清二楚,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如今咱们该如何应对?”
文彦博立刻道:“我认为子由在信中说得极有道理,冗兵对于国家而言是百害而无一利,看似兵多将广,实则是乌合之众,一触即溃。
非我汉儿不善战矣,正是陈光现象广泛存在,令士兵们丧失保家卫国之心,就是上得战场,亦是丢盔弃甲,不堪重用。
而在非战之时,又拖累财政,当今财政十之六七,都用于军费上面,如此负担,又间接转嫁于百姓,以至于百姓弃土而遁,使得财政雪上加霜。
此病已积累许久,当及时医治啊!”
在裁军这一点上,他的态度,向来都是比较果断的,这几年他一直都建议裁军,背着三冗这一座大山去改革,无异于饮鸩止渴,这也是他反对王安石的一个原因。
你节流都未完成,就直接去开源,属于本末倒置。
而苏辙一封信,真是深合其意。
关键一点,裁军是三冗中阻力最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