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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立诏(1 / 2)

宗正这话让那些憋足劲准备皇帝对抗到底的鲜卑勋贵们措手不及,原本以为是连着几日的恶战,谁知道宗正竟然会在今日提出要册命皇后呢?


萧斌在朝堂上,手上持着汉臣用的笏板,他站在那里,腰杆挺的笔直。似乎这事和他本人没有任何关系。倒是其他人时不时的就朝萧斌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萧斌前几日的确是给宗正送去了不少的金银珠宝,他盯着的可不是皇太子的亲阿翁,而是皇后的阿爷这么一个位置来的。最近几日萧佻和萧斌就宫里的局势,父子俩好好的商量了一番,如今三娘已经是被架上去了,若只是受宠倒还没甚么,但是如今生下了皇长子,那么情况就大为不同,若是三娘不能坐上皇后的宝座,那么这个外孙就白白落到别的女人怀里了,而且自家还要赔进去一个女儿。


太皇太后前三十多年都是在做这样的事。萧斌哪里会看不出来?


自家女儿和外孙最终成全了别的家族,这样的事,萧斌是做不来。萧佻也是如此,先不论太皇太后原本就是有意萧家女做皇后,自家的外甥也没有便宜了别人的道理。


父子俩商量了好几日,决定这次就试探一下皇帝的意思。他们私下给宗正送去了不少的宝物。


宗正知道宫中左昭仪独宠,加上又生了皇长子。北朝以前也有皇长子母亲参与册立皇后的先例。宗正笑呵呵的收了萧家父子给的那些珠宝美人,然后就有了今日的这么一出。


拓跋演看起来面色非常好,不像前几天在朝堂上发怒那般面色骇人。


“皇后的位置至关重要,此事需得问过太皇太后。”拓跋演心情十分不错,他听了宗正的话连连点头,“此事交予太皇太后决断。”


太皇太后自从那次病重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众人的面前出现过。不过她持政这么多年,余威尚在,听到皇帝要太皇太后来决定皇后人选,汉臣们面上隐约有笑意,守旧的鲜卑勋贵那边脸色就不怎么好了。


若是真的由太皇太后来选皇后,哪怕是傻子都知道上台的会是谁。


宗正知道这次自己是猜对了,收下的那么多礼物也算不是白收了。而在臣子里头站着的萧斌,面上略有激动。后宫中能够得到皇后提名的又有几人?


朝会一退,天子离开之后,边上的那些汉臣和鲜卑大臣,时不时的就打量萧斌一眼。原本萧斌是太皇太后的弟弟,如今是宠妃的生父,若是再进一层,恐怕就不得了了。


李平也有意萧家女为皇后,如今太皇太后还在,哪怕大权已经被收了回去,他和太皇太后也脱不了关系,毕竟他是太皇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而且当年和东宫的风流韵事几乎闹的整个平城都知道。若是他急着和太皇太后完全划清界限,一来是不可能,二来也容易遭到别人的忌惮。


旧主都能这么快的抛弃,那么又怎么能重用呢?


李平这次罕见的对萧斌露出一个还算是和善的笑容。北朝的门阀之见没有南朝那么浓烈,寒门若是有真才实学,士族里的一些人也会与其相交。


萧斌的才能和为人处世,李平并不看得上眼,但是这次彼此勉强算是同盟了。


萧斌见着李平嘴角含笑,连忙颔首报以一笑。


拓跋演下朝回到昭阳殿,换过袍服之后,他直接到了东宫。


东宫又名万寿宫,万寿宫的长信殿是历代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居所。天子的小辇从宫道上行过直入东宫宫门。


东宫拓跋演已经有许久没有来过了,他是在东宫长到了五六岁,之后就一直居住在西宫,可是哪怕是在西宫,他也要常常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祖母认作不和她亲近。


自从太皇太后病倒,拓跋演来的也少了,来东宫的次数,一只巴掌就能数的出来。


他从辇上下来,直接往长信殿而且。


长信殿内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药味,殿里的宫人中官都是面生,原先的那些熟面孔基本上都被打发去了掖庭。留下来的是原先的大长秋,大长秋是太皇太后提拔上来的老人,拓跋演也没动他,但是这也仅仅是太皇太后还活着的时候罢了,若是太皇太后山陵崩,这位大长秋恐怕就要面临着给太皇太后守陵的结局。


大长秋在宦官中地位超然,可是说白了,还是去了势的中官。天子真的要动手收拾,谁也拦不住。大长秋原先还是意气风发,到了此刻头发花白。拓跋演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腰都有些佝偻了。


“太皇太后如何?”拓跋演问道。他在西宫偶尔问一问太皇太后的状况,免得人一下子就没了。


“太皇太后……最近……”大长秋不知要如何对天子说。太皇太后自从立了朝堂,卧病在床,每日里和死人一般动弹不得,只能在宫人的帮助下才能翻身。甚至吃喝拉撒全都要别人来,至于她最爱的权力,也没有了。


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罢了,朕去亲自看看。”拓跋演看了一眼毛奇,毛奇会意。


等到拓跋演走到寝殿里之后,毛奇才笑眯眯的对大长秋说,“陛下有份诏书,还请大长秋将太皇太后的印印上去。”


大长秋一听,身形一顿,“这次还是依照太皇太后的意思么?”


“当然了,大长秋难道不知道,这太皇太后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毛奇说着丝毫不讲究上下级的差别,轻轻拉住大长秋的袖子就往外面走,“陛下的意思可也是太皇太后的意思,都是祖孙,谁和谁讲究这些呢,大长秋你说是不是啊?”


大长秋知道太皇太后已经不行了,他让负责保管太皇太后印的中官,将印取出来。


毛奇笑着让人将诏书拿出来,大长秋瞥了那上面的诏书一眼,一下子就愣住了,“这!这样的大事,怎么能够随便用印!”


“是大事,所以才要用印,而且这可不是随便用的。”毛奇才不忌讳这个已经注定去守陵的大长秋呢,“陛下早就将这份诏书准备好了,朝堂上宗正都提出来,这算的上是甚么随便?”毛奇一把就攥住他的手,要把那印给夺过来。


“太皇太后对左昭仪甚是不满,怎么可能下诏立她为皇后!”大长秋到了如今的地步,对太皇太后的那点儿忠心被激发出来,和毛奇扭打在一起。


两边的中官见状,立刻将两人拉开,毛奇气的青了脸,“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的们,给我印上!”


如今的太皇太后就是不能说话的哑巴,不能听话的聋子!他怕个鬼啊!只要印用上去,就算不是太皇太后的意思,也是太皇太后下的旨意了。


“老家伙,”他气喘吁吁,“前几次还不是乖乖的了,这次倒是在人面前装甚么忠心。”


毛奇手下的那些中官将那边太皇太后的印盒夺下,大长秋见状就要去扑,结果被按倒,而那些负责保管印绶的中官,只是垂下头不说话。


印章在印泥上沾了沾,就被按上了那封诏书上。


大长秋将诏书已经用印,目呲尽裂,但是无可奈何,过了一会,他大哭出声。


“这就对了。”毛奇嘿嘿冷笑,“左昭仪是太皇太后的侄女,太皇太后之前不是很想侄女儿做皇后的么?这如今也是让太皇太后如愿,大长秋这样,才是忤逆太皇太后的意思呢。”


“太皇太后属意的并不是左昭仪……”大长秋痛哭道。


毛奇这会才没有甚么兴趣和个老头子来议论对错,“可是如今也只有左昭仪啊,难不成还是萧六娘那个拿不出手的奶娃娃?要真是那样,那才是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毛奇自己收拾好那份已经盖好章的诏书放入匣子中,心情很好的看着那边衣冠不整,痛哭流涕的大长秋。


抬起脚就迈过那边的门去。


**


拓跋演见到太皇太后的时候,有些不敢认这就是那个当初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一代女主。太皇太后当年没有皇帝之名,却有皇帝之实,如今却是眼神涣散,不复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她手臂瘦的几乎是皮肉包着骨头。她见到拓跋演的时候,头吃力的转过去,她不想再看到他。


“儿这次前来,不会打扰大母太久。”拓跋演也是不想见到太皇太后,两祖孙也只是面上好看,其实私底下都是恨对方恨的入骨,“儿要立阿妙为皇后,而诏书已经用了大母的印,过不了多久,儿就会用大母之名诏告天下。”


太皇太后原本是闭眼转过头去,听到拓跋演这话,吃惊的瞪着他。


“大母看起来似乎很吃惊呢。”拓跋演笑了笑,“原本这件事也是大母准备好的,不是么?儿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拓跋演知道太皇太后对权力欲*望极其强烈,同样的,她也喜欢操纵别人的命运。他也好,阿妙也罢,必须是她手里的一只蚂蚱,她想如何就如何,如今原本在她手下讨生活的人翻了身不说,还利用她来行事,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啊——”太皇太后费尽力气张大嘴,口里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拓跋演只是来和太皇太后说这么一句话而已,他不打算久留,说完也不顾太皇太后长大的口转身离开,他走出几步,那叫声就像是从中间被掐断,戛然而止。眠榻旁边守着的宫人壮着胆子去看,看了一眼差点吓瘫在地上,“太皇太后晕过去了。”


“传医正来诊治。”拓跋演眼下还需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就算要死,也得先熬过这关再说。


宗正的那些话,似乎是开了一个头,皇帝要册封皇后的消息如同长了脚似的传遍平城,天子的后宫至今是左昭仪一枝独秀,后宫里不是没有其他的女人,当初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在后宫里塞了多少女人,自己家的侄女,还有外面甄选进来的良家子,更不用提高丽王进贡来的高丽美人。若论艳福,皇帝是第二都没有人称第一,但就是这样,皇帝一门心思的扑在左昭仪身上,其他女人那是看都不看。到了如今更是直接生了皇长子。


男人的那些宠爱都是虚的,只有名分和孩子才是实在的,宗正说要皇帝早早立皇后,但是皇帝心仪的人选,哪个还不知道?只是等着看左昭仪有没有那个天意能够手铸金人成功了。


北朝皇后几乎历代都是由手铸金人挑选出来的,若是手铸金人不成功,哪怕生再多的孩子,再受宠,都是空的。


王妃们积聚在一起也是在讨论这件事,萧丽华笑盈盈的对其他王妃说,“不知道是哪一位有这样的福气呢。”


她此言一出,在场的王妃们除了萧嬅一人之外,几乎都盯着左昭仪同母妹妹乐平王妃萧妙善也是萧五娘直看。


五娘的性子和萧妙音一样,都是比较偏向活泼的,她听了萧丽华这话,知道话下的意思,她捂住嘴噗噗直笑,“那就看是谁有这个天意了。”


“我看喃,已经差不多了。”一个外姓的王妃调侃道。


说罢妯娌们又大笑起来。后宫里的事,除非是有着甚么野心,不然不管怎么样,外命妇们都是瞧个热闹罢了。


大家都在笑,唯独京兆王妃没有笑,甚至扯嘴角装个样子都没有。京兆王妃的性子和京兆王一样的怪,平城里的贵族私下里说这对夫妻可真的是有夫妻相。


京兆王是好男色,闻着女子的味道就恨不得把前几日吃的东西都给吐出来。京兆王妃这是彻底的不言苟笑,坐在那里就和寺庙里的菩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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