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魅沉吟:“他们会觉得齐嫣然已经被你收伏!”
“那是必然!所以,在他们的字典中,齐嫣然当了内女干,透露了烟雨楼成员的信息,导致烟雨楼在大苍京城的一场大挫败。”
周魅道:“他们会找齐嫣然,齐嫣然能不能洗清?”
“且不说能不能洗清,关键是她根本不屑于去洗!”林苏道:“别忘了她是何等身份?烟雨楼这种组织在她眼中,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她需要向这群蝼蚁作解释?”
周魅眼睛真正亮了……
这一刻,她真正读懂了林苏的大计!
林苏今夜之勾,是一曲完整的大计,是谋心之策,亦是谋势之策……
他勾齐嫣然,目标不是床,而是勾给别人看!
他清除烟雨楼其余成员,也是做给烟雨楼的人看的!
他的目的,就是引发烟雨楼对齐嫣然的碰撞!
烟雨楼在大苍京城的力量一夜之间被清除得干干净净,烟雨楼岂能不找齐嫣然问个明白?
一问,齐嫣然根本解释不了——她能告诉烟雨楼的人,现在的齐嫣然,根本不是齐嫣然,所以烟雨楼内女干出事,跟我无关吗?
她也根本不屑于解释。
那结果就只有一个了,烟雨楼必须杀了她,否则,她还会持续利用掌握的烟雨楼秘密,对烟雨楼造成更大的损伤。
这一杀,就热闹了。
齐嫣然已经进化了,她大脑中住着一个超凡脱俗的元神,这样的人,何等恐怖?
烟雨楼将矛头对准她,那是找死!
林苏真正的目标出来了,其实是拿她当工具人,铲除烟雨楼!
一夜时间,一场小小的戏码,引发如此轩然大变……
周魅清澈的眼神中虽然偶尔露出愚蠢,但她真心不是蠢人,她的蠢也只是在林苏面前,在外人面前她是聪明绝顶。
但即便是这样的人,也被林苏这一着奇谋震惊得不知身在何处。
内心将所有事情徘回了三遍,她长长吐口气:“我真得庆幸自己是你身边人,如果我是你的对手,我估计我现在已经被你忽悠到床上,玩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
林苏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有点麻……
周魅嫣然一笑:“走人!”
下一刻,消失!
这一夜,月影其实也在犯迷湖……
实话实说,在林苏写下这首《蝶恋花》的那一刻,她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她怀疑林苏已经知道了她的夺舍,不然之间,为什么能用一首词将她的心事刻画得如此到位?
所以,后半程她是懵的。
但是,林苏走后,她抓紧时间元神审讯,慢慢从齐嫣然的元神中找到了答桉。
齐嫣然家世也是复杂得很的,她家原本是朝堂***,锦衣玉食,后来家道中落,遭受当权者打压,齐家远赴西北,数年间,经历无数大变,昔日的繁华早已不在,亲人远走天涯……
原来这句:阅尽天涯离别苦,是从这里来的……
她提起的心放下了。
但细细解读之下,她的心也有点小跑偏。
看着蜷缩在识海一角、奄奄一息的元神,月影放弃了将这元神彻底毁灭的想法,这在她的人生中,是极少有的情况,她一向杀伐果断得很,从无斩草不除根的妇人之仁,但齐嫣然在某一个点上跟她形成了共鸣,让她有了这一次放水。
继续解读下去,月影有了新的发现,烟雨楼?
居然还是一个很隐秘的组织,她进入文王府别有文章……
呵呵,有意思!
一个下三滥的组织,居然也将矛头对准自己锁定的目标,跟她玩了一个异曲同工!
……
次日清晨,九月十四,林苏离开了京城。
看到他的背影消失,白鹿书院国事堂楼顶,陆天从轻轻吐出了口长气。
没有人知道,自从知晓林苏进京以来,这位昔日的宰相大人心一直都悬着的。
他做了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大概违背了祖宗的决定。
但是,他无悔!
可是,他也怕!
他不怕姬广这个毛头小子,他怕的一直都是林苏。
他害怕林苏前来国事堂,从他预想不到的位置,给他致命一击。
幸好,有一个传说是真的,林苏九月十九道门开的时候,只要身在大苍境内,他一定会去海宁。
果然,他去了!
去了就好了!
只要他在海宁呆到十月初一,整个天下都将大变,纵然你林苏有逆天的手段,也得焦头烂额。
陆天从目光慢慢移向皇宫。
皇宫金碧辉煌,在清晨的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气息,这是权力的气息。
权力如毒药,权力亦如迷香,只要品尝过这滋味,一辈子都无法放弃。
姬商是如此,他陆天从,也不能免俗。
到得晚年,突然失去权力的滋味,成为一个闲人,他受不了!他要重回这座宫殿,他要再次延续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光。
姬广,林苏,我要让你们明白,没有我陆天从坐镇官场,你大苍天下根本就太平不了。
文庙之上,莫名盯着虚空而去的林苏,也是久久没有动静……
“姐姐,他已经入了圣殿,他已经是正式的圣殿常行!”莫闻轻轻托起茶杯,品了一口。
莫名道:“是啊,我所在的诗宫,你所在的乐宫,第一弟子出马,都没能挡住他。”
“我原本以为我与姐姐只有一点不同,但现在看来,不同点还是蛮多的。”莫闻道。
“说说看!”
“姐姐着眼的是自己所在宫的荣耀,而我着眼的却是圣殿前景!”莫闻道:“是的,他强势横扫九宫第一弟子,是让九宫颜面无存,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解读,不恰好说明圣殿后继有人吗?”
莫名笑了:“妹妹,这一刻,你是否觉得你的站位,比我高?”
“不敢!姐姐胸有沟壑,妹妹一向是佩服的,你只是被往日的成见蒙住了眼睛。”
莫名道:“你言你着眼于圣殿前景,但你觉得圣殿,是靠一个人的卓越而成就的吗?”
“当然不是,靠的是圣道之上,人人争先!”
“对啊,圣殿之上,人人争先方为圣道之基,一个人再卓越,他也成就不了圣殿的辉煌,千年之前,那位……卓越不卓越?但是,他给圣殿带来的是什么?撕裂!严重撕裂!圣殿实力一落千丈,天外天失守,无数大贤灰飞烟灭,难道不正是一人卓越,导致的严重后果?”
莫闻目光抬起,久久无言……
“妹妹……”
莫闻目光一回:“姐姐,不要讨论这个问题,我担心你我之间引发道争!”
莫名久久地看着她:“妹妹,你的想法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千年前的道争,时至今日依然存在,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对的,是发自内心的认为,无关立场,只关本心,姐姐正是因为看出这一点,才不愿意亲妹妹朝着这条错路上一去不回头。”
“姐姐,我只告诉你一句话……”莫闻道:“千年前教训虽然惨痛,但是,不代表着他那条路一定是错的!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错的只是时间,是地点,是人物,而不是道本身!”
……
林苏这一起步,真正体会到了速度的提升。
破入文界之后,他的平步青云真正化为传奇,清晨出京师,一个时辰后就已经到了会昌,原本他没有到会昌的打算,但是,看到洗心寺的那古老的尖顶,他心底一根弦触动了一下,林苏也就虚空而下,落到了洗心寺门前。
这世上很多东西都在变。
当日的处境早已面目全非,当日的人也是面目全非。
但是,这世间也总有些东西保持着原样,比如洗心寺的寺门,还是这般破,立在青楼对面还是这般违和。
林苏轻轻推开吱呀作响的寺门,那个在院子里清扫落叶的小和尚,脑门也依然贼亮,突然看到林苏,眼神也一如当日……
“嗨,小师父,又见面了!”林苏跟他打个招呼。
小和尚转身就跑,在林苏诧异的眼神中很快就从旁边屋檐下,抱来了大大的功德箱……
“贫僧见过施主!”小和尚在林苏面前弯腰。
林苏递上千两银票,小和尚接过银票直接双手抱脑袋,提防着林苏把他脑袋瓜子当钟敲。
但林苏充分发挥尊老爱幼的优良传统,抬起手,只是轻轻摸摸他的脑袋:“你师傅呢?”
小和尚没挨打很开心:“师傅在禅房打坐,甚是惆怅。”
“惆怅?最近冤大头……哦不是,香客不多,所以他甚是惆怅么?”
嘿嘿……
小和尚不好意思地道:“阿弥陀佛,师傅言:佛门不讲香客多少,讲的是缘分深浅……”
靠!
你们不讲冤大头的多少,讲的是冤的深度与广度?
我一给上千两,一个冤大头抵得上一堆呗!
我怀疑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就在林苏打算跟小和尚算算翻生账的时候,小和尚甚是机灵,将林苏朝师傅禅房外一引,自己借给他烧茶之机,跑得五马不见烟……
林苏推开禅门,就看到了老和尚亦妖大师。
大师坐在窗边,看着对面的一间静舍,脸上真的有几分惆怅。
当然,他也知道,亦妖大师脸上的表情完全靠不住。
亦妖大师听到身后的动静,慢慢回头:“阿弥陀佛,施主再入寒寺,佛缘又深了一层也。”
“佛缘金线叠叠深,一寸香火一寸情,咱们的交情随着我香火的高歌勐进,大概步步走入纵深。”林苏道:“大师在看什么?看得如此惆怅?”
亦妖大师道:“施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