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璟明明半闭着眼睛,可是他感觉到薛柔的身体僵硬起来之后嘴角微扬,他半垂着头,长发被风吹散了些漂浮在面颊之上,嘴里低声道:“那个疯女人死的那天夜里,我见到了穿着龙袍带着数十内侍的老头子,我那个时候才知道我生活四方天地是南楚皇宫的澜阕宫,而我这个曾经为了一口吃食的要跟狗抢和畜生夺的孽种,居然是南楚的皇子。老头子说他是南楚皇帝,他问我为什么杀了疯女人,我告诉他因为那个女人说我是仇人的孽种。”
薛柔心中一紧,眼前仿佛看到了个年幼的孩子,站在暴怒的楚皇身前如同暴风雨里小舟,仿佛随时都会被大浪掀翻,而那个孩子若是有半句话不对或是触怒了楚皇,怕也只有唯死一途。
他是怎样才能那般平淡的跟楚皇说自己是孽种,又是怎样以稚龄之躯面对杀伐狠绝的楚皇。
“当时老头子听了我的话后又哭又笑,掐着我的脖子说是要送我去见那个疯女人。谁知道等我毒发的时候他看着我的样子居然又抱着我叫着雯城,还说我是他的儿子。从那天起我就搬出了澜阕宫,成了已逝丽妃的儿子,也是南楚的十三皇子。而那个疯女人仿佛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再也没有人提起过。”
容璟低声道,他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就好像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住进了宫里最好的宫殿,用着最好的衣食,享着别人都没有的荣宠。我一点点试探老头子对我的底线,却发现我越是行事张狂,越是恣意妄为不讲理法,老头子反而越是偏宠于我,后来我生生打死了那些曾经在澜阕宫里欺辱过我和嬷嬷的太监,老头子丝毫不怒反而打杀了几个暗地里出言中伤我的人后,我就知道了我到底该怎么活着,所以我是容十三,我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行事,包括高高在上的老头子。”
薛柔神情震动,她微微低头看着靠在她肩头的男人,他往日总是笑得惫赖的双眼微阖着,被风扬起的长发遮住了那张美的妖艳的脸颊,根本看不清上面的神色,薛柔看着看着心底却突然生出心疼来。
容十三一直是风光无限的,他有着所有皇子亲王都没有的荣宠,更有着皇室中谁都不敢有的恣意妄为,他鲜衣怒马,人人羡艳,可是谁能想得到这样的容十三背后,当年那个澜阕宫里的稚子是怎样艰辛才能在宫里活下来的?薛柔这一刻虽然还是不清楚楚皇和司马雯城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但是司马雯城失踪是被楚皇囚禁在宫中是事实,她就连疯癫之时也想杀了亲生子,就足以知道她和楚皇之间绝非是情爱而是冤仇。
身为司马雯城的儿子,楚皇能够宠着他惯着他,却永远都不会放权给他,更不可能让容璟入朝理政甚至让他继承皇位。
薛柔伸手覆在容璟随意放在膝上的手,手指微微弯曲握紧,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可掌心的温暖却是传到容璟冰凉的手中。
容璟蓦的睁眼,微微仰着头看着尽在咫尺的娇颜,那双澄净透澈的眸子里没有半点同情不堪,也没有丝毫的怜悯和惧怕,她就那么柔和地看着他,没有说任何宽慰的话,更没有去劝他往日已逝从头开始。
容璟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下一刻反手握住薛柔的手,将头埋进了薛柔的颈窝之中,过了许久许久,他才闷声道:“不准离开我。”
薛柔嘴角轻扬柔声道:“在你不需要我之前,我不会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