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都护府外。
武攸宁被一群大汉围在中央,脸色煞白。
倒不是因为男人味太冲,也不完全是因为他根本不愿亲自接应这群家人,关键是说好一起来的勃伦赞刃,消失了。
武攸宁很清楚,噶尔家族的五兄弟感情深厚,如果勃伦赞刃也一起来了,那至少在赞悉若和钦陵眼中,此行是有惊无险的。
反之不让勃伦赞刃前来,直接把他推到前线,答案只有一个。
此行九死一生!
武攸宁忍了又忍,最后还是用磕磕绊绊的吐蕃话道:“勇士,这里是唐军腹地,万一被内卫发现,该如何是好?”
为首的吐蕃勇士先是沉默,等他战战兢兢地问了第二遍后,才用无比冷漠地的语气道:“如果遭到内卫多人围攻,我们自会发出信号,传回情报,死又何妨?”
武攸宁瞬间瘫倒下去。
完了!
果然是死士!
正在这时,最前放哨的人低声道:“来了!”
不多时,武氏子弟出现,朝着这边连连挥手,露出喜悦笑容:“吐蕃,我们来了!”
为首的吐蕃死士却立刻看向武攸宁:“来的有没有唐人的国公?”
武攸宁扫了一眼,视线很快落在麻袋上:“那里面装着的,应该就是周国公,他或许是贪恋国公之位,不愿意弃暗投明,才被硬生生绑过来了。”
知武莫若武,哪怕没有参与,他也能一眼看出真相,吐蕃死士努了努嘴,左右手下立刻上前,要接过麻袋验货。
但来到面前,手伸向麻袋的过程,一道声音突然在所有人的耳畔响起:“叛国者,该杀!”
随着话音传递,气息起伏,真劲化作无形涟漪冲击过来。
砰——!
噗通——!
距离最近的吐蕃死士看得最清楚,那些面带喜色的武氏子弟,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拳头猛然击中后心,口中喷出一股血箭,身躯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直接没了气息。
全员皆杀!无一例外!
刚刚在武攸宁面前,还满脸冷酷,将生死置于度外的吐蕃人愣住。
额头上流出的冷汗,瞬间变得冰凉,眼前只有那齐刷刷倒下的尸体,和神采飞扬的大唐男子,漫步而来。
李彦道:“我大唐的国公,不是你们能够带走的!”
回应他的,是吐蕃人全数冲出,殊死一搏:“杀!!”
他们是噶尔家族旁支养的死士,历史上旁支就是靠这些人刺杀赞悉若。
堂堂一国大论被血溅五步,正式拉开了噶尔家族盛极而衰的序幕。
不过这个世界由于内忧外患的压力,赞悉若躺在榻上病重的这几年也想清楚了,主脉与旁支倒是达成了一致对外的关系,开始亲密合作。
不得不说,旁支在政治上少有建树,但这群死士训练得还是相当到位的。
至少在极致的压力下,还能施以反抗。
李彦微微点头,举起手掌,掌缘处在真劲的灌注下,再度涌动出了梦幻迷离般的金属光彩,犹如链子刀出鞘。
刀光起!荡四海!
前冲!倒下!前冲!倒下!
实在是过于短暂,战斗好像没有发生就结束了,本以为能做到视死如归的死士们崩溃了。
他们可以接受壮烈牺牲,却无法接受如同羊羔般被屠杀,当一具具同伴的尸体在面前无力坠下,为首之人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不断念叨着一个词语:“布札!布札!”
李彦并不知道这是吐蕃语里鬼怪的意思,但也大致明白,又遭到了是人是鬼的质疑。
他觉得自己挺冤枉的。
如果走一味武力逞凶的路线,他完全可以杀入吐蕃王城,将活蹦乱跳的噶尔家族五兄弟……哦,有一個或许不太那么鲜活,但终归还是活的,再去一趟,就能化作五个整整齐齐的骨灰盒。
这一场仗也不需要打了。
但那毫无意义,甚至会让唐军生出培养单兵高手,就可以代替jūn_duì 的错觉,有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李彦在关键时刻不吝于施展武力,又不会完全用武力去解决问题。
他当然清楚,大唐盛世不可能一直持续,却也希望自己留给大唐的改变,能越长越好。
这些综合考量,吐蕃人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李彦挥出最后一记掌刀,所有死士只能带着满脸的茫然与恐惧死去。
反倒是之前被挟持在中央,现在则抱头发抖的武攸宁暴露出来,从缝隙里偷偷观察:“李阁领……李阁领?”
他不懂武功,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一幕有多么惊世骇俗,一时间也没有看清自己的族人都失去了生命,只是看到漫步而来的李彦。
武攸宁和勃伦赞刃逃出洛阳,开启九九八十一难的旅途时,周国公还是武承嗣,武氏还只是死了一个武懿宗,所以这一刻又带着侥幸拜下,故作狂喜地道:“感谢李阁领的救命大恩,我此番忍辱负重,潜入吐蕃,了解敌情,愿将所见所知都汇报给李阁领!”
李彦看了过来:“你就是偷了鱼符,帮助勃伦赞刃逃走的武攸宁?在武氏子弟里面,你是矮个子拔尖了,可惜啊,没有用到正道上。”
武攸宁大惊失色,意识到对方要杀自己,泪水猛然涌出:“李阁领饶命啊!我也想走正道,实在是阴差阳错,才落得这般下场,求李阁领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李彦问:“诈骗勃伦赞刃的钱财,也是阴差阳错?”
武攸宁泪水猛然止住:“……”
李彦道:“忽视自己的错误,放大偶然的因素,这就是伱们永远也学不好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