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这部……对,父亲当年跟贫道提及的,就是这部!”
书架之前,明崇俨一卷卷翻看着,口中喃喃低语。
最终,他将一本挑选出来,又仔细回忆了一下,予以确定。
李彦接过来,目光顿时一凝。
因为这本书他可太熟悉了。
这是李弘还是当太子时,赠予他的《瑶山玉彩》,也是收书成就的开端。
定了定神,李彦翻开《瑶山玉彩》的精选,看着上面的署名。
第一位肯定是李弘,但那时的太子李弘只是挂名,真正编辑这五百卷文集的,是当世众位名儒。
如许敬宗、许圉师、上官仪、杨思俭等等,为的正是确保质量,颁布天下,收买士人之心。
确实此书一出,太子德望海内交誉,参与编修此书的文人个个受赏,皆大欢喜。
也正是因为此书极有知名度,所以明崇俨的父亲才会耳闻,可惜的是,他的祖父和父亲都已经过世,目前也只能凭借昔日的记忆锁定了书名,至于到底是哪位大儒,看着明崇俨茫然的表情,显然是无法一步到位了。
于是乎,李彦将目光落在一个人名上:“是许敬宗么?”
没别的原因,这些大儒里面,就属这位下限最低,甚至名列《奸臣传》的榜首。
要知道在以往的正史,如《汉书》、《三国志》、《晋书》,哪怕是《旧唐书》,都是没有《奸臣传》的,正史中出现《奸臣传》,正是从欧阳修等人编撰的《新唐书》开始,而许敬宗十分光荣地排在第一位。
当然,《新唐书》里面的私货太多,个人喜恶过于明显,许敬宗修史妄改,宋朝某些士大夫行径也好不到哪边去,至于骄奢yín 逸则是高门士族的通病,或许在宋朝文人眼中,许敬宗最可恶的地方,还是协助武后上位。
所以这位是不是大唐最奸臣的,实在不好说,但精擅钻营,唯利是图,这些评价应该是不会有大出入的,在名儒里面,人品肯定是属于卑劣的。
明崇俨却有些疑惑:“诬告长孙辅机谋反的,也正是许敬宗,他先嫁女给长孙冲为妾,后来又给亲家致命一击么?”
李彦缓缓地道:“这位的资历是很老的,早在隋末乱世之时,他就投奔瓦岗军,被李密任命为记室,后来李密兵败,又投奔大唐,太宗为秦王时就问其才学,乃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
明崇俨恍然:“如此经历,与长孙辅机有来往就很正常了,他把女儿许配给长孙冲做妾,长孙辅机也会认可。”
李彦眉头皱起:“前面可以解释,但后面的发展不太对劲……”
“如果说前赵国公起初照顾‘佐命’,是因为看在其父许敬宗的面子上,这点可以说通,但这又与长孙家上下看不起她产生出入,毕竟父辈都是当年秦王府的同僚,应该是有来往的熟人来对,为何会那般蔑视呢?”
“关键是后来许敬宗为了上位,对前赵国公可是半点都不客气,直接网罗罪名,污蔑其造反,‘佐命’如果真的是许氏女,在流放岭南的过程中,恐怕就被其他长孙氏的族人报复到死了,动不了如日中天的许敬宗,还动不了他的女儿么?”
明崇俨猜测道:“可能是不敢呢?毕竟许敬宗可是中书令,后来又拜太子少师,同东西台三品,荣宠之盛,甚至超过老英国公,无人与之相比!”
李彦道:“那也与他的女儿无关,如果嫁入长孙氏为妾的真是许敬宗的女儿,肯定也是沦为弃子,跟着一并流放的,长孙氏拿她泄愤再正常不过。”
“而根据‘佐命’所言,长孙氏只是看不起她,不将她当成自家人,并没有加害折磨之说。”
“试想‘佐命’真要是许氏女,长孙氏全族流放都是她父亲所为,她自己又受歧视乃至折磨,还帮长孙氏寻找被毒害的真凶?这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只是终究有些牵强……”
明崇俨点点头:“如此说来确实不像……但剩下来的那十几位大儒,谁会嫁女给长孙氏为妾呢?这可是会遭到士林中人耻笑的!”
李彦看着剩下来的大儒名字,也觉得不像,却依旧为找到突破点而高兴:“无妨,有了这个线索,难度已经大降。”
“我之前将询问的目标,主要放在关中士族身上,所以才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可以找大儒后人询问,瞄准的范围就准确多了。”
“正如令尊关心长孙冲到底纳了哪家的女子,与自己相关的事情,人都有好奇之心,大儒也会谈及其他大儒的家中情况,‘佐命’的真实身份应该离我们不远了。”
明崇俨目光微动:“不如贫道直接去问许敬宗的家人?这位当年在编辑《瑶山玉彩》的大儒里地位最高,何必舍近求远呢?”
李彦想了想:“这样也好,不过还是要注意一下,毕竟此人在士林中是很有影响力的。”
许敬宗其实死了没几年,就在李彦从凉州入长安前不久病逝的,享年八十一岁,从隋末乱世,历经武德、贞观,再到高宗朝的呼风唤雨,经历也堪称传奇,家人还在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