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机宜,我等昨夜又揪出不少身份不明,极可能有罪案在身的僧人,该如何处置?”
“交予嵩阳县衙,核对通缉,验明正身后,押往刑部!”
内卫整理证物时, 百骑也没有闲着,从僧人里又揪出三十多个不法凶徒。
不考虑可能的漏网之鱼,这里的加上昨日被就地正法的,少林寺区区六百多个僧人里面,大约有十分之一是逃犯,也是十分夸张了。
当然,就算以前不是贼匪逃犯, 只要没有度牒而冒认和尚的, 都要受罚。
《唐律疏议》规定:诸私入道及度之者, 杖一百。
如此一来,少林寺内又有近四分之一的僧人,需要挨这一百杖。
李彦大手一挥,让百骑押送犯人下山,然后看向智行:“寺内有度牒的僧人,若有意离开的,你安排他们,一并随百骑下山。”
这个时候下山,就是谋求他路了,智行是其中的代表,自然十分积极:“小僧明白。。”
智坚则露出悲伤之色, 有罪的被抓的, 没罪的转寺,如此一来, 少林寺就散了。
短短两天时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李彦也看向他:“你将剩下的僧人聚集起来, 现在寺内人心惶惶, 想要恢复往日并不现实,但也要记住,不可虚持佛法,而遁世避劳,要积极动员起来”
智坚双手合十,领命道:“小僧谨记。”
目睹僧人各行其是,崔殷功在边上评价道:“没想到这少林寺藏污纳垢,到了这般严重的地步,真是可惜了这佛门清静之地……”
李彦侧头看向他:“崔寺丞以前来过少林?”
崔殷功点头:“我行走各地,到过这先帝御赐的寺庙几回,印象中这寺内有两大特点,第一是僧人强壮,武力出众,第二则是那山间泉水,清洌甘甜,滋味极佳。”
李彦眉头微扬:“皇城之内,鸿胪寺就在我内卫北面,以前除大朝会,从未见过崔寺丞,看来崔寺丞常常在外?”
崔殷功苦笑:“不瞒李机宜,我大唐乃天朝上国,万邦来朝,外族众多,习俗迥异,很多连礼部都有缺漏,我为鸿胪寺丞,管外事接待,也有上进之心,故而走访各地,去过不少羁縻府州,了解异族习俗,记录汇总。”
李彦表示认可:“崔寺丞有此心甚好,我大唐的开放与包容,绝不仅仅是出现一些外族面孔,而是要积极了解异族的文明和精神。”
“正如昔年太宗命玄奘法师写下《大唐西域记》,有番客远来,官员接待时,所关心的不仅限于其人携带何物进献,而是其国位于何处、距离大唐有多远、人口多少、有何风俗民情……”
“我们对外来的事物并非一味警惕排斥,而是积极的了解,有选择的进行接纳,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再通过强大的实力与自信,感化各族,囊括四海,包容寰宇,这才是天朝上国的气度!”
崔殷功瞳孔收缩,想到突厥现在就被包容了,更有大量的突厥人在羁縻府州当顺民,为大唐牧守边境,心头杀意更甚,脸上则浮现出钦佩之色:“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下官受教!”
李彦摆摆手:“这只是嘴上功夫,真正实施起来,还要像崔寺丞这般不辞辛劳,走访各地的能臣。”
崔殷功赶忙道:“李机宜谬赞了,下官一直想加入内卫,卫我大唐,只可惜未有机会,或许此次……”
说到这里,他主动停顿,苦笑着一拱手:“是下官失态了,实在是心心念念,情难自禁!”
他的神情真诚直爽,落落大方,哪怕说着交浅言深的话,旁边的安神感等人看了,也不觉得厌恶。
李彦则露出微笑:“崔寺丞,圣人和殿下知人善用,不愁没有机会的,走吧!”
崔殷功暗松一口气,回忆了一下刚刚的表现,拢在袖中的五指轻轻捏成拳头,跟了上去。
众人来到后院,面对的依旧是整理罪证的工作,那高高垒起的佛经、日录和书信,看起来都吓人,更别提逐份翻阅,逐句查看。
崔殷功见了,欲言又止。
安神感笑道:“崔寺丞恐怕不知吧,我内卫查案,往往就是如此,真正的线索总是隐藏于这些繁琐的工作中,没有捷径可言。”
崔殷功正色道:“请诸位允许,我也想加入搜查工作!”
面对这位明明可以袖手旁观,却主动要求工作的六品官员,安神感有些动容,众内卫也刮目相看,毕竟太难得了。
而接下来,崔殷功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不是口头上的作秀,是真的参与到了整理证物的工作中,埋头认真苦干。
反倒是李彦没了踪迹,一個上午也不知去了哪里,直到正午时分,才回到寺内。
此时智行和智坚,已经带着僧人分流了。
那些没有度牒的伪僧就不提了,四百多位有度牒的僧人里,选择离开的就是大部分,最终只留下了一百多位。
李彦一路走来,看那些僧人站在山门前,眺望外面又不敢下山的模样,应该都是从小在少林寺长大,害怕出去,才愿留下。
智坚同样是以少林为家,但他来回走动,鼓舞士气,拉起了一支炊事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