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惊起山林一群燕雀。
****************************************************
行军第四天,距离毒贩交货地点只有两天路程,小队队员们神色凝重起来。一路上基本没怎么说话,前进停止全部换上了军事手语。整个队伍的行进过程全部保持静默状态,除了不准开口说话。走路也被要求尽量不准发出异常的声音,免得惊起丛林里的动物,被敌人所发现。
小队的行进方式也以战斗队形向前推进,三三制交替掩护前进,众人的神经高度紧绷,小心而缓慢的向前移动,如此一来,小队的行进速度愈发迟缓了。
欣慰的是,这一路上叶欢居然跌跌撞撞的走过来了,回头想想一路的艰辛,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那个曾经在宁海每天混吃等死的小混混怎么可能有如此的毅力闯过这片死亡丛林?
捱到快日落时,耿志军宣布今天行军结束,找地方宿营,黑夜里的丛林更充满了不可知不可测的危险,为了队员们的生命负责,耿志军是不会选择在夜晚行军的。
众人慢慢走到丛林深处,一块直径十余米的小池塘赫然出现在大家眼前。
众人一喜,不待耿志军下令,大家便纷纷朝池塘跑去,宿营之前如果能饱饱的喝几口水,在不发出声音的前提下静静的给自己洗个澡,对这群将生死置之度外的jūn_rén 来说,无疑是难得的享受。
耿志军看着池塘附近铺排着的厚重落叶,以及……四周寂静得连昆虫的鸣叫都全无一丝的环境,寂静中泛出几分令人绝望的死气,呆了几秒之后,丛林经验丰富的耿志军忽然脸色一变,大声命令道:“不好!全部都给我回来!这是命令!”
众人一楞,还没等反应过来,忽然便听到了一声闷谮哼,众人回头望去,骇然发现一个外号名叫土狼的战友站在池塘边铺满了落叶的空地上,而他的身躯,正以肉谮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往下沉着……
“沼泽!我谮日!”叶欢不是傻谮子,立马便明白那是什么,当即便瞋目裂眦大叫出声:“***,快拿绳子救人!”
话音刚落,几条粗绳索同时准确的甩到了土狼的身前。
“土狼,别慌,别乱动,放松身体,用手抓谮住绳子,我们把你拽出来!”
众人纷纷发力,然而他们的心和土狼的身躯一样,以不可阻挡之势缓缓往下沉着。
身陷沉积不知多少年而形成的沼泽里,岂是几条绳索能拽得出来的?
强烈的求生意志令土狼紧紧抓谮住了抛过去的那几条绳子,自己也借着绳子的力道往前爬,然而他的身躯却越陷越深,几个呼吸间。大半截身子已经被落叶下的黑色沼泽淤泥拖了进去,只剩胸谮部以上还留在外面。
“抓紧啊,使劲啊!”叶欢拽着一条绳子拼命的往外拉扯,绳子的另一端,土狼也双手用力的往外拉着,想摆脱沼泽淤泥里那莫名的巨大吸力。
然而。人的力量怎能与大自然相抗?
眼见着土狼的身躯陷得越来越深,众人拼命用力之下也无法阻止土狼越来越下沉的身躯。
叶欢腮帮子咬得紧紧的,额头上的青筋不可遏止的突突直跳,眼睛里布满了通红的血丝,手下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命的拉扯着那条等于是战友生存唯一希望的绳子。
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叶欢犹自不觉,他的思想已变成了一片空白,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拉他出来。让他活着!
人与大自然的抗衡。终于还是失败了。
过了一两分钟,土狼的身躯已深深的陷入了沼泽中,淤泥已漫到他的肩膀部分,并且还在以肉谮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沉着。
众人一声不吭的仍旧往外拉扯着绳子,然而土狼却已悄然松开了手,定定看着泪流满面的战友们。土狼惨然一笑,断断续续道:“不必了。兄弟们,就算把我的手臂拉断了我也出不来。给我留具全尸吧……下辈子投胎至少不用缺胳膊断腿谮儿了。”
“土狼,你他谮妈抓谮住绳子啊!我们一定可以把你拽出来!”叶欢在沼泽边痛哭失声。
“叶欢,别犯傻,我已救不得了,不……不就是一条命吗,老谮子……老谮子二谮十谮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土狼虚弱的大笑。
情知已不可挽救,耿志军流着泪哭道:“土狼,我的兄弟,你还有什么心愿赶紧说,兄弟们一定为你办到!”
土狼眼中浮出几分依恋,喃喃道:“家里……”
耿志军断然道:“你家里的老娘和弟弟,部队管了,兄弟们管了,你老娘我们给她养老送终,你弟弟我们保他上大学,将来混出个人样儿!”
土狼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我没有牵挂了……”
淤泥已漫到土狼的下巴,弥留前的最后几秒,土狼缓缓环视众战友,虚弱笑道:“兄弟们,下辈子咱们再一起喝酒,我……上路了。”
话音落,土狼的身躯已全部沉入了沼泽之中,连头发丝都看不到一根了。
叶欢呆呆注视着平静的黑色沼泽,眼神无比空洞,不知站了多久,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大哭道:“没了,土狼没了!尸骨无存啊!我谮日……”
众人也呆呆的站着,眼泪不由控制的纷涌而出,四周的空气中充满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痛和悲伤。
几分钟前还活蹦乱跳的战友,现在整个人陷没入了沼泽中,连尸体都找不着,历惯了生死的特种战士们此刻仍旧悲伤得不能自已。
悲伤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耿志军忽然跳了起来,拳脚没头没脑的朝队员们身上揍去,一边揍一边哭着大骂:“你们这群***!老谮子没下宿营命令,你们跑那么快赶着投胎啊?一个个都是征战多年的老兵了,这点控制力都没有,以前的训练和实战你们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
软软谮瘫坐在地上,耿志军再也不复政委的威严,嚎啕大哭道:“活生生的一条命,一条人命啊!我们的兄弟啊!再也见不着了,你们还老谮子的兵来!”
“……他老娘把活蹦乱跳的儿子送到我手里,老谮子连骨灰都没法还给人家,老谮子怎么跟他老娘和弟弟交代啊,你们告诉我,老谮子怎么跟他家人交代啊……”
众人的眼泪愈发止不住,纷纷大哭起来。
“政委,你别说了,以后我们就是土狼他老娘的儿子,亲儿子!”众人流着泪,在那片刚刚吞没过战友兄弟的沼泽边庄严起誓。
***************************************************
这一夜,众人仍旧在池塘边宿营,可大家都没有睡,围在沼泽边静静谮坐着,眼泪流了一夜,也静静的陪着逝去的战友度过了最后一夜。
叶欢抱着膝盖也呆呆的坐了一晚,凝视着前方的沼泽,想到它吞没过朝夕相处的战友,心中便不由自主感到一阵深深的哀痛。
土狼临死前那张微笑的脸庞反复在脑海中浮现,那么的坦然,无惧,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沼泽吞噬。
生命给予了这群jūn_rén 什么样的意义?怎样的信念支撑着他们坦然面对死亡?临行的笑容仿佛赴一场盛宴般轻松,他死前在想着什么?
这一夜,叶欢思考了很多,一夜间他仿佛也懂得了很多,成长了很多……
天亮启程,众人收拾行囊,留恋的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沼泽,然后站好队列,同时朝沼泽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接着继续开赴前方。
耿志军仍在流泪,在沼泽边留下了一句话。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