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当了皇帝,依旧如此。
到了现在临终前了,想和你说些什么,竟然找不到个话头。思来想去,那就说一下吕氏和洛氏的问题吧。
吕氏是外戚,但是一直以来我没有让你重用过他们。
你的亲舅舅一直待在即墨,我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做,算是报答你舅舅的功劳。”刘询明白的点点头,吕莹沉吟道:“洛氏······
实际上我一直不知道该要如何劝解你,高皇帝一生豪迈,孝惠皇帝有自知之明,孝文皇帝谦逊,孝武皇帝自信。
唯独你有天资,却又太过机缘巧合,实际上你不用纠结许多,你就是人间最有权力的人。
感觉会骗人,但是天下的豪强官吏却不会,他们蜂拥着向你而来,这就是你的权力。
这些年你渐渐地找到了和洛氏之间相处的方式,我不想在这个上面多费口舌。天下在逐渐的恢复但我一直在担忧的一件事情,就是靖难之役的影响!”
靖难之役。
刘询的后背微微发寒,这件影响了整个大汉朝的事件,几乎重新塑造了大汉格局因为靖难之役,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又有不知道多少人被流放。
吕莹看出了刘询的恐惧,微微皱眉道:“靖难之役结束之后,你用富贵换取了靖难功臣的权力,又大力的抬高宗亲和外戚的地位作为平衡。
但都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政治清洗太多了。”
刘询有些沉重的说道:“母亲,那些政治清洗都是必须要做的,否则大汉社稷和儿子的皇位都会更加动荡。”
所谓先天不足就是如此!
有些明明没有好处的事情却不得不去做,有些应该尽快解决的问题却不得不视而不见,这就是王朝或者皇帝的先天不足。
吕莹虚弱道:“我当然明白,所以从未阻止过你,我只是要告诉你后果而已,从你登基以来,仅仅大规模的政治清洗就进行了五次,三次仅仅涉及关中,两次涉及天下。
这五次清洗打破了平衡。
因为宗亲、外戚、列侯中的人才是有限的,而天下士子的数量却是无穷的,你将过去的政治力量一扫而空,想要填补这些空缺,只能使用经学士子。
这些经学士子可比宗亲外戚以及王侯勋贵可怕多了。”“可怕?”
刘询有些疑惑道:“母亲,那些经学士子一部分是小地主出身,一部分是郡县中的豪强出身,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出自列侯、诸侯王世家,这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靖难功臣当初手握整个大汉权力的时候,我都未曾见过您说可怕二字。”吕莹轻叹道:“靖难功臣有什么可怕的呢?
不说他们都是忠臣这件事,纵然其中有野心家,我也半点不惧,因为靖难功臣的一切行为都是可以预料的,都是从高皇后和洛文王时期传下来的政治规矩。
纵然手持利器,但是他们的头脑已经被我掌控,又有什么畏惧的呢?
但是经学士子的行为是不可预料的,你以为他们是温顺的绵羊,却不知道在哪里隐藏着锋利的牙齿。
就如同军功勋贵刚刚出现的时候,不过是一些最低级的军官一样,谁能知道这群人最终将千年的贵族都踩在脚下呢?
诸国反秦之时,天下都以为姬姓项氏将要得到天下了,但是最终却是高皇帝这位布衣出身的人杰登上了皇帝位。
从孝文皇帝任命贾谊开始,大汉朝的丞相被经学士子把持多久了?”
刘询略微一盘算,惊道:“竟然只有一位是出身军功的列侯,其余皆是以相位封侯。”
吕莹淡淡道:“现在不仅仅相位是他们的,大汉朝的一切都要交给这些经学士子了,而且你别无他法,因为除了这些人,你无人可用,除非启用关东诸侯,回到大汉刚刚建立的时候。”
刘询沉默,mǔ_zǐ 两人没在说话,殿中静悄悄的。
汉宣帝刘询的政治清洗,将汉王朝建国百年来的主要政治力量摧毁殆尽,为了重新使汉王朝步入正轨,他选择了经学士子这个群体来补充缺额的官吏。
他扩大了太上学宫的规模,史书记载“太学有屋舍万间,皆华居”,在元封二十年时达到了巅峰,太学竟然有近万名太学生,他还允许民间私人开办学宫,称作书院,以示与太上学宫和洛氏学宫的区别。
在春秋战国结束之后,民间的讲学之风中断,如今再次盛行,名声大的高士门下所聚集的弟子甚至超过万人,史书记载“拥万人,过郡县,郡兵望之”。
量变引起质变,庞大的士子数量迅速冲垮了过去的政治制度,经学的时代不可逆转的到来了。——《汉王朝兴衰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