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道沧桑双目微凝:“当真?”
朱秀郑重道:“此为誓!”
冯道深深看他一眼,沉吟片刻,缓缓道:“官家日将大渐,晋王继位,大周即将迎来新君,朝堂之上,自然也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朱秀点点头,恭敬聆听。
“你如今的官职身份已然不低,又深得官家和晋王宠信,新朝之上,必然风光无限。
你向来以文才、奇技yín 巧之术示人,军功却是差了许多,想要在朝廷站住脚,一定要有拿得出手的军功!
此乃大周立国之本,也是乱世里能成大事者必经之路!
不管是为皇帝,为大周,还是为你自己,军功和军权,缺一不可!
老夫的意思,你可明白?”
朱秀肃然揖礼:“多谢老相公教诲,晚辈铭记在心!”
冯道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的头脑自然是不差的,若是能立足军中,抓牢军权,老夫倒是很期待,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朱秀心肝一颤,只觉得浑身被看个通透。
这老狐狸莫非成了精?连他深藏心底的念头也被看出了?
忽地,冯道跨前一步,在他耳边压低声道:“但是,你千万不要以为天下只有你一个聪明人!晋王乃不世雄主,若他当政一日,你当谨守人臣本分!否则,必遭倾覆之祸!”
朱秀眼童勐地一缩,冷汗唰地浸透全身!
他望着冯道那双沧桑老眼,只觉得深邃异常。
古井般的黑眸倒映出他惊愕面庞,他的脑袋在那瞬间一片空白。
冯平匆匆赶来,站在厅室外边道:“父亲,晋王驾到!”
冯道捻须一笑,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出厅室:“快,随为父迎驾!”
朱秀咽咽发干的喉咙,擦擦脑门冷汗,回过神来,匆匆跟上去。
柴荣一身紫色大袖锦袍,衣襟处绣着金线螭吻,加上自身气度不凡,更是显得高贵威严。
众人礼拜,冯道揖礼道:“不知殿下怎么有空驾临鄙府?”
柴荣一指朱秀,爽笑道:“还不是为朱侯爷的喜事前来。”
朱秀咧咧嘴,看来柴荣没忘记在宿州答应他的事。
柴荣拉着冯道的手:“老相公啊,既然男有情女有意,你又何必在乎那些个虚假名分?今日孤前来,就是为朱秀做媒!嫁与不嫁,您老看着办!”
冯道在心里大翻白眼,狠狠瞪了瞪朱秀。
冯平更是满脸苦笑。
晋王亲临,又把话说到这份上,冯家难道还敢拒绝不成?
朱秀只得讪笑着拱手致歉。
柴荣还不忘朝朱秀眨眨眼,似乎在说,答应你的事孤可是做到了,将来王妃那里,可得帮着说好话。
冯道故作犹豫,好半晌才长长叹口气:“晋王亲自保媒,是我冯家的荣幸!既然如此,还请晋王赐个吉期,让老夫孙女过门就是了。”
“哈哈!好!”柴荣很高兴,“下月朝廷要南郊祭礼,你和朱秀忙不过来,就放在腊月里吧,让司天监算好日子,通知你们两家!”
众人拜伏:“多谢殿下隆恩!”
朱秀跪在后面,清楚看见冯道嘴角上弧,笑脸得意。
这老狐狸明明已经答应把冯青婵嫁给他,却又装模作样拿捏晋王一顿,白赚一份人情。
大周未来皇帝的人情。
和这老人精一比,朱秀顿觉自己太傻太天真....
留在冯家饮宴一顿,柴荣回宫探视郭威,朱秀则乘车回府。
路上,他还不断回想起今日冯道对他说的话。
十朝元老名不虚传,单就这份洞察人心的本事,就足够朱秀学一辈子。
好在觉察他心思之人是冯道,从那年乱兵祸乱开封,他无意间救了冯青婵,又带冯道去见郭威开始,这老头不管是在朝堂还是私下里,都跟他保持亲密一致的关系。
在外人眼里,朱秀就是冯道的半个学生,这一老一少无论是政见、观念、利益都高度一致。
】
冯老头没少为他站台,而依托朱秀,冯家也获益良多,特别在私产方面,更是富足了不少。
冯老头心里很明白,自己只是过去,朱秀这样的年轻人才代表将来。
如今朱冯联姻,朱秀就是冯道的孙女婿,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与符氏不同,冯家空有名望,却无实权,冯道之下,男丁里更是没有挑大梁者。
从这方面说,冯家和朱秀的绑定比符氏还深。
离开朱秀,符氏还是符氏。
而离开朱秀,等到冯道终老,冯家衰败只是迟早的事。
这些利害关系,冯道比他想的更透彻。
车窗外响起毕镇海的声音:“侯爷....”
朱秀回过神,掀开帘子,只见毕镇海这厮跟在马车旁,搓搓手一副忸怩羞涩模样。
“有事直说!”朱秀笑骂道。
毕镇海一脸难为情,小声道:“属下想跟侯爷讨个恩赏!”
“什么意思?”朱秀疑惑道。
毕镇海抱拳,一挺胸膛道:“属下想请侯爷许婚!”
朱秀愣了愣,好笑道:“怎么,你在府里有了相好?”
毕镇海用力点头,又挠挠头讪讪道:“属下喜欢她,还不知她喜不喜欢我....”
“你这家伙!”朱秀指着他一通大笑,“说吧,究竟是谁?”
毕镇海皴红的脸满是爱慕之色,吭哧道:“是大夫人身边的墨香娘子!”
“哦?”朱秀讶然失笑,“你这厮眼光倒是好,符氏陪嫁过来不少女婢,属墨香身段模样最出挑!”
毕镇海咬牙抱拳道:“求侯爷成全!”
朱秀笑道:“此事我先和夫人商量,问问墨香的意思,如果愿意,我为你们选个良辰吉日,为你们主婚!”
毕镇海大喜,当街跪下:“属下叩谢侯爷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