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手忙脚乱地从炉子上煨着的水壶里倒热水。
朱秀望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心中有一股暖流淌过,想挣扎着挪动身子,胸口伤势又传来阵阵刺痛,脑袋也越来越昏,阖上眼皮又沉沉昏睡过去。
很快,守在庭院里的毕镇海、史向文等人一窝蜂地冲进屋,庭院几间厢房亮起烛火,没过一会,整座太师府都被惊动了,冯道披着氅衣在冯平的搀扶下赶去探望,同时派人通报侯府。
漆黑寂静的街道上,符金环、朱武夫妇、史灵雁等人从侯府赶来,护卫仆从们打着灯笼举着火把,犹如黑暗中透出点点光亮的萤火虫....
朱秀苏醒,身子依然虚弱,冯青婵诊断后说,命算是保住了,但气血两亏,元气大伤,需要安心静养最少半年。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就算冯青婵不叮嘱,朱秀也不敢再折腾,他可不想落下病根,没两年英年早逝。
重伤初愈时的精神劲头,也只能勉强支撑他每日清醒两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沉睡。
家中几个娘子轮流陪他说话,见他稍有精神不济,就严格督促他躺下歇息。
一直到郭威率领大军出征,朱秀的身体才算有明显好转,精气神也振作不少,经过冯青婵诊断,放宽他每日活动时间。
朱武把吴友娣接来,mǔ_zǐ 俩四手相握,着实伤感了好一阵子。
吴友娣的身子时好时坏,朱秀也不敢让她过多劳累,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就让朱武和杨巧莲把她送回府里。
三月中,大军围困邺都的消息传回开封,朝野都在盼望着官家早日平定叛乱,捉拿逆臣王殷回朝受审。
对于这一仗,开封臣民几乎都持乐观态度,市井间根本不谈论战事如何,而是在讨论王殷应该受怎样的罪罚,河北今后的布防又该如何安排。
河北是抗击契丹的前沿阵地,是整个中原腹地的屏障,关系到江山危亡。
但凡稍微明白点事理的人,都会对河北安危保持密切关注。
朱秀在病榻上躺了一个多月,外伤基本痊愈,胸膛左上靠近心脏的位置,留下一条两寸多长,蜈蚣般的疤痕。
看得出冯青婵的女工应该不错,把伤口缝合得这般齐整。
摸着这道伤疤,想起当日凶险情形,朱秀仍然觉得后怕不已。
从沧州开始,他经历过不少生死考验。
刘承右、张彦超,泾州的魏虎、薛氏兄弟,党项人李光睿、李光俨,南唐那边的周翎、李弘冀、查文徽,直到名义上被贬商州,其实早已被王令温派人杀死在途中的王峻。
这些人不论哪一个,名望、地位、能力都比当日那个北汉刺客强出不知多少倍。
朱秀与他们交手,不论多么复杂危险的情况,都能应付得游刃有余。
可当日面对那凶狠刺客,一人一刀,却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荆轲、聂政、专诸这些人能够名传千古,就是因为他们这些平时不起眼的小人物,突然爆发的举动或多或少都对历史大势造成一定影响,才会传至今日依然被人津津乐道。
如今只差一点,他朱秀也成了那北汉刺客扬名天下的垫脚石。
摸着心口疤痕,回忆起生死间徘回的感觉,朱秀再一次为自己大难不死感到庆幸万分。
同时也警醒着他,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无论取得怎样的权势、地位、荣誉,都不会让他比别人多一条命,在死亡面前,帝王和赤脚老农没有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