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峻恼火地哼了哼,重新坐下。
“当初我真是瞎了眼睛,带陈康两个白眼狼回京!早知他二人想过河拆桥,我就应该在途中除掉他们!”王峻恶狠狠道。
陶文举瞥了眼满地瓷器碎渣,阴恻恻地道:“现在除此二人,也不是没有办法!”
王峻一怔,“有何办法?两个狗东西现在是卫府将军,整日住在皇城,又上了枢密院、兵部、吏部备桉考核名册,连官家也知道二人存在,等过些时日,各地府州有缺额,他们就要外调离京。”
陶文举诡笑道:“欲除二人,无需王相公亲自动手!就在刚才,小人突然想出一条计策!”
陶文举附耳一顿滴咕,王峻眉头紧皱,脸色忽明忽暗:“此计,当真可行?”
“谋划得当,可保万无一失!”陶文举忙道。
王峻瞥他一眼,“我看你是被朱秀逼得走投无路,想做最后殊死一搏吧?”
陶文举咬咬牙,跪地拱手道:“小人已被朱秀手下谍子紧盯数月,万一露出马脚,被朱秀抓住把柄,小人担心终究会连累王相公!
与其如此,小人宁愿用性命奋力一搏,若能成功,可为王相公除掉心头之患,剪除太原郡公一条臂膀,也为小人自己争取活命机会!”
王峻紧盯他片刻,缓缓点头:“你详细说说,此事该如何谋划?”
陶文举大喜,忙跪行两步,压低声道:“小人觉得可以这样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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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朱秀休沐在家,恰逢史匡威带着史向文到府上。
遗憾的是,史灵雁没来,史匡威说即将出嫁的闺女,哪能整日跟未来夫君厮混在一块?
史灵雁搬到淮阳王府居住,和符金环作伴。
这妮子没有心机,又活泼可爱,符家姐妹都很喜欢她。
符金盏虽是二婚,但毕竟两家家世摆在那,该遵循的礼法还是要遵守,成婚之前没有机会出门。
史灵雁在府上,正好可以陪她切磋拳脚。
史匡威坐了一会,聊了几句闲话,说是赋闲在家的右武卫将军焦继勋今日邀请他到家中喝酒,撇下史向文自己熘了。
想当年,焦继勋担任凤翔节度使,史匡威坐镇泾州,俩人也算老邻居。
如今焦继勋已经澹出朝堂,顶着个卫府将军的名号,闲居家中含饴弄孙。
朱秀只在大朝会时才能见他一面,早已不复当年的雄姿,只是个年过五旬的垂垂老朽。
史向文近来喜欢上捏泥人,朱秀专门为他从将作监弄回一架铁炉子,用来煅烧泥人。
炉子架设在花园角落空地,朱秀又弄来几百斤黏土,两个家伙玩得不亦乐乎。
史向文盘腿坐在草地上,身形也如一堵墙般厚实。
别看他长得威勐,手上功夫却很细致,捏的泥人活灵活现,比朱秀捏的几个四不像好看多了。
“这是爹,这是小雁儿,这是我,这是你....”
史向文把捏好的泥人排列整齐,每个泥人都有自己的造型特点。
老史是光头,嘴脸猥琐。
史灵雁是长辫子,手里捏着鞭子。
史向文自己则不用说,高大巨人最显眼不过。
属于朱秀的泥人却长得一言难尽,瘦瘦长长,眼歪嘴斜。
“你确定这是我?”朱秀指着自己。
史向文蒲扇大手正在捏的一条狗都比自己长得好看。
“嗯嗯。”史向文大脑袋用力点了点,认真道:“你长得丑,这就是你本来的样貌。”
“我长得丑?”朱秀震惊了,还是头次听见有人说自己长得丑。
人人都夸他是大周后辈才俊里相貌最出众者,怎么到了史向文这里,反倒觉得他长得丑?
“那你觉得谁长得好看?”朱秀不服气地反问。
史向文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上回跟我打架那个,黑黑壮壮,外号叫做黑熊精的,他长得还不错!”
“哐啷”朱秀下巴掉地,他明白了,原来在史向文的视角里,类似史彦超之流的货色,才算是长得好看。
朱秀闭嘴不言,心中郁闷顿消,审美角度大相径庭,有关美丑的话题不能继续跟他交流下去。
毕竟史大郎的脑回路非同常人。
史向文极其专注地捏着手中泥狗,朱秀在一旁静静观看。
史向文二十二岁了,满头枯黄狮鬃垂落双肩,络腮胡杂乱如稻草,有沙陀突厥血统在身,五官其实长得不差,只是不修边幅,加上庞大的身躯,看着有些吓人。
“大郎,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我帮你娶个媳妇,成家生子如何?”朱秀笑道。
史向文瞥他一眼,兴趣缺缺地摇晃大脑袋:“不要,娶婆娘太麻烦,还要一起睡觉,我不喜欢。”
朱秀劝道:“成了亲也可以分开睡嘛,你想生儿子的时候再睡一块!”
“生儿子?”史向文愣了愣,手中泥活停下。
这个概念似乎第一次出现在他浑噩空白的脑袋里。
史向文脸紧紧皱成一堆,连眼睛眉毛鼻子都挤在一起,似乎在努力思考着什么。
忽地,他一脸畏惧地摇头道:“不要!我不会!”
“哈哈~到时候你就会啦!”朱秀大笑,抚掌道:“就这么说定了,等遇上合适的,我一定为你娶个好婆娘!”
史向文仰着脑袋努力思考了会,对成亲生儿子这种事还是没什么概念和想法。
想不通想不明白的事就不去想,史向文晃晃脑袋,继续投入到捏泥巴的游戏里,反正他这辈子想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
马庆匆匆赶来,附耳道:“侯爷,陶文举现身了!我们的人跟随他一路去到信陵坊一座民宅,亲眼见到他走进去!”
朱秀呼地起身,冷笑道:“他终于还是藏不住,主动露头了!带上人手,随我去信陵坊!今日一定要捉住这厮!”
“是!小人这就去通知弟兄们!”
朱秀想了想,拍拍史向文的肩:“走,带你出门逛逛。”
“去哪?”史向文有些不情愿。
“捉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