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瞟了眼那张山溪洗脚图,挤挤眼睛,神情透露猥琐:“原来娥皇从那时候起就对我情根深种啊~”
周宪略显慌乱地赶紧把画布扯掉揉成一团,红润的脸蛋有些羞臊:“胡说!我、我随便画画,瞧见你那副丑样,本小姐高兴!”
朱秀撇撇嘴,找把椅子坐下:“赶紧打水来把我脸上的涂料擦干净....这绿色的是啥玩意儿,会不会重金属中毒....”
周宪听不懂他的都哝声,不满道:“这是蓼蓝和大青叶的汁水调和的,连这都不懂.....盆里有水,自己擦去....”
朱秀道:“你不帮我擦,我现在就顶着一头绿出门,满大街嚷嚷,说是被未过门的媳妇弄的。”
“你、你无耻!”周宪气得直跺脚,羞愤不已。
如今在江宁,他朱秀大小也算个名人,满城都知道他得到皇帝赐婚,对象就是周老太傅的千金。
出门一嚷嚷,半天下来大半座城也就传开了。
周家小娘子还未成亲,就跟未来夫婿闹别扭,还动了手,染了夫郎一头绿。
以朱秀不要脸皮的程度,周宪绝对相信他做得出。
“等着!”周宪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过了会,周宪端着小半盆清水过来,胳膊上搭着一条纱巾。
朱秀闭上眼,仰靠着身子,嘴角上弧,任由小娘子为自己擦拭脑门。
周宪卷起袖口沾湿纱巾,拧了拧站在朱秀身后,看着他脑门那片绿,又咯咯笑了起来。
“你头上好像画了一只绿乌龟!”
朱秀大怒,咬牙切齿:“周宪!你别太过分!”
头上染绿也就算了,再加一只乌龟,那他朱秀岂不成了绿龟男?
周宪忍住笑,瞪着杏眼:“坐下!你还擦不擦?”
朱秀哼哼唧唧地坐下,脑袋往后仰靠,周宪用沾湿的丝巾一点点为他擦干净额头颜料。
小娘子身上的幽香吸入鼻腔,朱秀喉咙滑动了下,身子有些燥热。
“真香啊~这帕子不会是你用来束胸的吧?”朱秀冷不丁低笑一声。
周宪羞得满脸红晕,贝齿紧咬,不轻不重地在他脑门打了下。
朱秀嘿嘿两声,闭上眼懒洋洋地享受着,不再说话。
周宪也不说话,细细擦拭着,半条纱巾和一盆清水渐渐染绿。
相处这么久,朱秀也算摸清了这小娘子的脾气,柔中带刚,骨子里绝不是那种软弱没有主见的姑娘。
口头上占占便宜,惹得她羞臊脸红跺脚呵斥已是极限,如果再进一步发生身体接触,那就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
朱秀可不想毁坏好不容易在她心里建立起来的亲密感。
不知什么时候,朱秀睁开眼,周宪莹莹发光的面庞离得很近,都能看清她细腻皮肤上微小的绒毛。
一双扑闪的眸子有所察觉,不自觉地快速眨了眨,更加反应出她内心的害羞和慌张。
周宪努力装作没有看见那一双火辣辣的目光,神情自若地擦拭朱秀额头颜料,只是没过一会,她挺巧的鼻尖冒出几滴汗珠....
“好了。”
周宪端着水盆快速走开。
朱秀起身照照铜镜,满意点头,小娘子的服务周到且细致。
“你还不走?”
用胰子洗净手,见朱秀背着手在屋子里四处打量,周宪没好气地道。
“呵呵,不急。”朱秀坐下,为自己斟茶。
“喏,这是我送你的金镯子。”朱秀掏出那只能砸死人的金镯。
周宪拿着剪刀修剪兰草,扭头瞥了眼,嫌弃地道:“粗俗,难看,自己留着吧。”
朱秀耸耸肩,也不勉强,塞回怀里。
“咳咳~”朱秀干咳两声,“娥皇啊,咱们的事,伯父都跟你说了?”
周宪头也不回,澹澹地嗯了声。
“事关重大,你可千万不要走漏消息。”朱秀不放心,叮嘱一句。
周宪不客气地讥讽道:“劫持太子,欺君犯上,掳走太傅千金,这些事足够你被砍十次脑袋!”
朱秀苦笑道:“不是我,是我们。此事如果败露,周家危矣。”
周宪修剪枯叶的手顿住,语气冷澹地道:“这就是你逼我离开父兄,跟你远走开封的理由?”
“唉~我没有逼你,我若走,势必连累周家,如果你留下,以李弘冀睚眦必报的性子,我担心他不会放过你....
伯父年迈,恐怕不能时时护你周全,想来想去,只有让你跟我离开,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周宪冷笑道:“大周的权势和江南的女人,你全都想要,一个也不舍得放下,对吗?”
朱秀默然片刻,点点头:“对。”
周宪攥紧手里的剪刀,回身看他,眼眸蓄满水雾,一片湿红。
她说话声发颤,目光流露怨愤:“父亲和你定下亲事,皇帝赐婚,我却无从选择,对吗?”
朱秀愧疚叹息:“对....”
“我若跟你去开封,几时才能回来?”
朱秀愧色愈深:“不知道....”
周宪紧咬唇:“去到开封,你会如何待我?”
朱秀看着她噙满泪水的通红双眸,诚恳地道:“我会给你一个名分,护你平安,许你自由,让你衣食无忧,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周宪面颊有些苍白,两行泪水无声滑落。
她明白朱秀话语里的意思了。
只要她愿意,仍旧可以嫁给朱秀,却不一定是以正室夫人的名义....
周宪惨然一笑,轻声道:“你走吧~”
朱秀沉默了会,起身走到房间门口,顿了顿,回头道:“娥皇,我不会逼你,但我希望你能选择相信我。这或许很自私,但生在乱世,又有几人能够真正为自己做主?”
房门打开又闭拢,朱秀下了楼梯径直走出孤竹斋小院。
周宪无力般瘫坐在地,眼泪滴嗒掉落,瘦削的双肩微颤,双手掩面,努力压抑住哭泣声。
楼下刘婶听着阁楼隐隐传下的啜泣声,忧心忡忡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