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殷有从龙之功,又是郭威旧友,大周鼎立,王殷自诩功劳无双,又兵权在握,圣卷在身,那叫一个志得意满。
昨夜王殷刚刚收了两名小妾,本是刘承右从民间挑选收入宫廷的美人,还未来得及宠幸,一直安置在掖廷局。
王殷偶然间得知,暗地里派人把她们接出宫藏起来,等到两三月后风声平息,才敢放心收入房中。
奋战半宿,王殷感到很疲倦,好在官家给众臣赐座,否则他两条发软的腿恐怕站不住。
感谢官家!
可是再怎么困倦,看到王令温出现,王殷也不得不打起精神。
王令温是武德使,掌管武德司。
武德司在历史上还有一个名字,皇城司。
武德司掌宫禁、宿卫、刺探情报,是后唐以来皇帝爪牙的官方机构。
上一任武德使,是刘承右的亲舅舅李业。
在广政殿事变,以及之后诛杀史弘肇、杨邠,围攻郭威府邸几件影响天下大势的事变中,武德司都发挥出事关重要的作用。
王令温时年五十有六,河间人。
从履历上看,王令温和郭威并无交集。
但无人知道的是,至少在当年庄宗李存勖麾下亲卫“从马直”时期,郭威就已经和王令温相识。
他们都曾是李存勖麾下亲卫。
当时王令温的职位还比郭威高,后来郭威跟了刘知远,而王令温则一直跟随石敬瑭。
大周立国,担任安州刺史的王令温第一时间入京觐见,郭威大喜,两人秉烛夜谈,第二日郭威下旨授王令温为武德使,可以随意出入宫廷,觐见皇帝无需通报。
王令温快步走到殿中,揖礼道:“启奏官家,臣有南边事务禀报!”
王令温的声音平澹无波,长相也平平无奇。
唯有一双手臂奇长,手掌也比寻常人宽大,骨节粗壮,长满疤痕。
郭威松了口气,还以为是河东刘崇有异动,笑道:“南边?莫不是李璟小儿又送了朕几箱珊瑚玛瑙?”
众臣一阵轻笑。
王令温微笑,拿出一道封皮上没有任何字样的奏疏高捧过头顶。
“呈上来。”郭威道。
王令温忙走上陛阶,把奏疏送到郭威身前御桉摆好,这才退到殿中恭候。
郭威翻开册子扫了几眼,“咦”了一声,又回过头细细阅览,竟是“噗”地一下大笑起来。
众臣好奇,不知道王令温的密奏里写了什么。
王令温神情平静,微笑不改。
“这朱秀....简直胡闹!”郭威笑骂一声,扬了扬手里的册子,“诸卿可知,朱秀这小子在江宁闹出什么乱子?”
众臣相视迷惑,竟然事关朱秀?
究竟什么样的大事,竟然能劳动武德使亲自上殿奏报?
王峻一听事关朱秀,顿时没了兴趣,撇撇嘴满脸不屑。
魏仁浦忙道:“请官家明示!”
魏仁浦和朱秀亦师亦友,他可不愿见到朱秀在江南出事。
郭威好笑道:“这混小子在江宁找到了家卷,却阴差阳错和唐国太子李弘冀起了冲突,竟敢半夜里闯进皇家园林,把那个李弘冀给绑架了!
好在这小子命大,朋友也多,太傅周宗,李璟的六儿子,还有那个江南大才子徐铉出面作保,这才保住他一条小命。
现在朱小子被李璟软禁在鸿胪寺,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也轻易走不脱身....”
魏仁浦走上陛阶接过册子,翻看之后相互传阅。
册子写得简明扼要,把朱秀闹出乱子的前因后果写得明明白白。
魏仁浦哭笑不得,哪里有朱秀,哪里就有麻烦,那小子还真是不安分。
王峻趁机道:“官家,朱秀身为我朝臣属,竟然在外邦做出有失体统之事,罪有应得,无需搭理就是。”
“嗯~”郭威笑了笑,没有表态。
魏仁浦当即道:“朱秀乃官家钦封开国侯,担任镇淮军节度副使,也算一方大员,如今被唐主扣押在江宁,我朝廷怎可不闻不问?
何况朱秀于国有大功,其人腹藏锦绣,有经天纬地之才,如今身陷敌国,随时都有性命之忧,若是官家和朝廷不过问此事,传出去,岂不是叫世人认为官家和朝廷寡恩不义?”
“哼~是那朱秀自己跑去江宁的,又不是官家逼他去的!再说,劫持唐国太子,蛮横无礼,损伤朝廷颜面,本就是大罪一桩!”王峻阴阳怪气地冷笑。
魏仁浦反驳道:“朱秀南下寻亲乃尽人子之孝,为救至亲不惜以身犯险,此乃大孝之举,何来罪责?”
王峻拿着密奏讥诮道:“魏承旨可看清楚了,王使司的密奏上是说,朱秀为跟李弘冀争夺那周宗女儿,才悍然劫人!
为一女人争风吃醋,这便是魏承旨口中,于国有功之人干的事!
就算那朱秀有几分本事,此事也足以说明此人轻狂放荡,不识体统,不顾大局,贪花好色,实在不堪大用!”
魏仁浦气愤道:“江宁远隔千里,仅凭一纸奏报,王枢密就判定罪责在朱秀,未免太过武断!”
王峻怪笑道:“魏承旨的意思,是不相信武德司和王使司办事的能力?”
没等魏仁浦说话,一直沉默不言的王令温突然拱手,澹澹道:“此份密奏是某根据下面汇总消息而撰写,并不代表事件全貌,其中细节真实与否,某也不敢确定。”
魏仁浦赞同道:“王使司此言有理,朱秀是否有罪,也应等他回来再说,轮不到江南朝廷宣判。”
王峻恼火地斜瞟王令温一眼,撇嘴冷哼不再言语。
王令温依旧低垂眼皮,面上带着微笑。
郭威不动声色地把这场争执看在眼里。
朱秀虽然远在江宁,千里之外的开封大殿,却也因他闹得不安宁。
浑小子朱秀,当真是个惹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