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呆了呆,女子嘴角划过一丝嘲笑,双眸带着些异色,静静地看着他。
“咳咳~在下便是朱秀,敢问姑娘找我,有何贵干?”朱秀揖礼道。
这姑娘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相貌中透露出几分稚气。
“朱秀,你还认得我吗?”少女俏生生地说话,声音软糯,流露些许俏皮之意。
朱秀怔住了,这声音听上去有几分熟悉。
“你、你、你是那小乞儿?冯青婵!”朱秀想起来了,瞠目结舌。
“哼~算你还有几分眼力!”冯青婵皱皱鼻头,略微仰头,露出粉白修长的颈项线条。
朱秀咽咽唾沫,难以置信地重新打量她。
很难想象当日蓬头垢面的小乞丐,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眼前妆容得体,娉婷鸟娜的美丽少女。
当日冯道带着她来邸舍拜访时,朱秀就知道她是女儿身。
可也没想到梳妆打扮后,她竟然是这样一位美貌的姑娘。
朱秀老脸一红,拱手讪讪地道:“当日眼拙,未识姑娘真容,敬请见谅....冯姑娘里面请!”
朱秀侧身邀请她进邸舍安坐。
“不用了,我说两句话就走。”冯青婵摆摆手。
朱秀也不勉强,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问你,你为何要陷害我阿翁?”冯青婵仰着头,粉脸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我何时陷害你阿翁?”朱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冯青婵攥紧小拳头,生气地道:“要不是你在太后和郭司徒面前进言,他们怎么会派阿翁去徐州?阿翁说了,去徐州九死一生,你是故意陷害阿翁!我冯家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阿翁?”
朱秀瞪了瞪眼睛,哭笑不得。
冯道这老头子,难不成还跑回家跟孙女诉苦?
朱秀笑着解释道:“冯姑娘误会了,事情并不是如你想的那般。冯公出使徐州,代表的是朝廷和太后,怎会九死一生?太过夸张了!
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徐州节度使刘赟不肯随冯公来开封,两人吵几句嘴而已。”
冯青蝉弯眉蹙起,满脸怀疑:“当真?”
朱秀摊摊手:“郭司徒提议迎立刘赟为帝,太后和朝廷众臣一致同意。冯公此去,是请刘赟来开封即位做皇帝,不管刘赟愿不愿来,他都得对冯公恭恭敬敬。
而且当皇帝这么好的事,除非刘赟脑袋被驴踢了,否则他又怎会拒绝?”
冯青婵皱皱鼻头,迟疑道:“可是....可是我阿翁说,刘赟没命当皇帝,这又是什么意思?”
朱秀吓一跳,急忙四处看看,压低声道:“冯姑娘噤声,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冯青婵隐约猜到些什么,闭嘴不言。
朱秀暗暗苦笑,看来冯道对这位孙女当真宠溺,什么话都敢跟她说。
朱秀耐着性子道:“冯姑娘无需担心,冯公德高望重,跟刘赟还有几分师徒之谊,况且冯公此去,乃是代表太后和朝廷,刘赟岂敢对他不敬?”
“可是....可是徐州路途遥远,我阿翁年事已高,我担心他一路颠簸身子受不住....”
冯青蝉忧心忡忡,带着几分恳求道:“你去跟太后和郭司徒说说,请他们另外派人去徐州,让我阿翁回来可好?”
《大明第一臣》
朱秀哭笑不得:“冯公已经启程几日,眼下怕是过了宋州,如何能追回来?冯公此行肩负重任,朝廷之上,除了冯公无人能担此重任,冯姑娘放心好了,在下向你保证,冯公一定能平安无恙的回来。”
冯青婵失望地叹口气,晶亮的眼眸里满是幽怨:“都怪你,举荐别人不好,非得举荐我阿翁....若是阿翁此行有闪失,我、我跟你没完!”
冯青蝉委屈地眼眶泛红,眸子里蓄满泪水。
朱秀搔搔头有些无措,冯老头找他诉苦发牢骚,他都敢回怼一番,说得冯道哑口无言。
可冯青婵跑来为翁爷抱不平,朱秀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总不能也把人家姑娘臭骂一顿。
都怪冯道这只老狐狸,得了便宜还卖乖。
出使徐州迎接刘赟,风险高收益也高。
只要能稳住刘赟,收拢徐州兵权,为郭威扫清称帝前的最后一道障碍,那么将来等到郭威鼎立新朝,冯道就算是立下一桩大功劳。
这件事当然存在一定的风险,刘赟可不是傻子,岂会不明白,郭威已经掌控了开封,又怎么会心甘情愿捧他坐上皇帝位?
皇帝宝座难道不香?郭威为什么不自己坐?
还会如此好心,派人去请他到开封当皇帝?
这里面肯定有鬼。
如何与刘赟周旋,如何兵不血刃地将其除掉,又能保证徐州不乱,相当考验冯道的手腕和经验。
这件事除了冯道,换作别人或许都不会成功。
郭威派郭崇领兵随行,又秘密令宋州归德军调派兵马,防备刘赟识破计策,提前作乱,有郭崇保护,最坏的情况下,也能保证冯道的安全。
所以在朱秀看来,冯道此行完全就是承担了百分之十的风险,赚取百分之百的功劳,划算得很。
可这矫情的老头竟然还在孙女面前一番诉苦,害得冯青婵担心受怕,跑来找朱秀问罪。
朱秀无奈揖礼道:“冯姑娘暂且回去,老太师有任何消息,在下都会派人第一时间送到太师府。”
冯青婵最后幽怨满满地怒瞪朱秀一眼,曾曾小跑下台阶,登上马车,车夫驾车缓缓朝老鸦巷东口驶去。
朱秀站在邸舍门口目送,摇摇头苦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