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业往陕州逃了,有符家的人在那,他跑不了。你亲自去,完事以后赶快回来。”朱秀语气森冷。
马庆咧嘴笑容阴森:“多谢小官人给马三一个报仇的机会,小官人放心,小人一定会好好招呼国舅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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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秀带着胡广岳和史向文离开老鸦巷,骑马走在街上,心情十分低沉。
他知道马庆被李业捉住,恐怕少不了严刑拷问,受伤在所难免。
但也没想到马庆会伤得如此严重,还落下不少残疾。
马庆当初写信报平安,对于他的牢狱经历只言片语带过。
朱秀当时忙着赶赴邺都,也就没有细问。
没想到今日见面,才知道马庆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
朱秀叹口气,怒瞪胡广岳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一个个都瞒着我!”
胡广岳苦着脸道:“小官人恕罪,是马统领三令五申,不许我们透露他的伤情,以免让小官人牵挂。”
朱秀摇摇头,叹息不已。
马庆跟他从沧州到泾州,又来到开封,是跟随他时间最久、最忠心的部下,朱秀希望他能盘活开封局面,为藏锋营扎下根,但更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走吧,去司徒府。”朱秀收敛心神,打起精神,准备赶到司徒府见郭威。
刚过了武成王庙,来到太学附近,街道上突然变得乱哄哄,有兵士三五成群,挨家挨户地抢掠,砸门打人,整条街乱作一团。
更有甚者,还满脸yín 笑地追赶妇女,肆无忌惮地踹开沿街商铺门,抢夺钱帛古玩玉器,什么值钱就抢什么。
朱秀大吃一惊,哪里来的乱兵竟敢这般嚣张。
“小官人,好像是邺军兵马!”胡广岳指着几个领头模样的将校,只见其身后还有卫兵肩扛邺军旗帜。
朱秀惊怒不已,这些人好大的胆子!
街边一处蒸饼铺子,木板档门“哐啷”一声砸倒,一个瘦小的少郎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黑灰满布的脸蛋充满惊慌。
他衣衫破烂,头上裹着脏兮兮的巾子,像个小乞丐。
他怀里还抱着一摞蒸饼,仓惶朝朱秀跑来。
一个蛮横军士气急败坏地追了出来,指着乞丐少郎大吼:“这臭小子打晕了咱们一个弟兄,抓住他!”
街上肆虐的乱兵一听还了得,当即就有七八人一窝蜂地围拢上前。
乞丐少年撒腿狂奔,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充满恐惧。
“混账!大郎拦住他们!你去把那少年带过来。”朱秀愤怒地大喝。
史向文“噢”了声,慢悠悠地朝几个冲上前抓人的乱兵走去,胳膊伸开将他们拦住,拎胳膊拎腿,三下五除二全都扔飞。
几个乱兵惨叫着摔成一团。
“诶,你....”胡广岳朝那乞丐少年走去,刚想说什么,乞丐少年理都不理他,从他身旁一阵风似的跑过。
胡广岳极为惊讶,这少郎腿脚好快。
乞丐少年回头看了眼,只见史向文撂倒了一片乱兵。
又见一名白净俊美的青年骑一匹炭火骏马站在前方,直愣愣地望着他,乞丐少年二话不说,跑到马匹旁边,不等朱秀反应过来,抓住马鞍子利落地翻身上马,坐在朱秀身后,一只手怀抱纸袋里装的蒸饼,一只手紧紧搂住他的腰。
“呃....”
朱秀惊讶无比,这少郎倒是一点不认生。
也挺聪明,懂得危难关头为自己找挡箭牌。
骚动引来了不少乱兵注意,几声吆喝,三五十乱兵立马围拢上前,将史向文团团围困在街道当中。
“大郎住手!”朱秀高呼一声,催马上前。
有军士认出朱秀和史向文,窃窃私语着不敢动手。
朱秀环视一众乱兵,取出别在腰间的令牌,喝道:“我乃中军行营掌书记,虎翼军副都指挥使朱秀,你们是哪部兵马,竟敢沿街抢掠百姓?”
一众乱兵大眼瞪小眼,不敢答话。
“让开!”一名顶盔掼甲的军汉在亲卫簇拥下大步走来。
他身旁军士指着朱秀和身后探头探脑的乞丐少年低声说着什么。
朱秀见到来人,微微皱眉,此人他认识,叫做樊爱能,出身天雄军,是柴荣麾下部将,如今担任一军指挥使,也算是邺军里的中高级将领。
樊爱能是典型的武夫思维,崇拜史彦超那样的勐将,瞧不起朱秀、魏仁浦这样文质彬彬之人。
朱秀与他见过几面,都是点头之交,没有交情。听说他与监军王峻走得近。
“我当是谁拦路,原来是朱掌书记!”樊爱能皮笑肉不笑地抱拳。
朱秀拱手,指了指一众乱兵,沉声道:“敢问樊将军,这些可都是你的部下?”
樊爱能昂首道:“不错!正是本将所部弟兄!”
朱秀目光一沉:“这些军士抢掠百姓,肆意破坏民居,还胆敢侮辱妇人,樊将军可知道?”
樊爱能笑道:“当然知道!不光本将军所部弟兄,其余邺军弟兄也在城中四处抢掠,怎么,朱掌书记有意见?”
朱秀勐吃一惊,厉声呵斥:“一派胡言!我邺军乃是仁义之师,怎么会做出恶劣行径?究竟是谁允许你们肆意妄为?”
樊爱能大声嘲笑道:“你在中军执掌军机,怎么不知大帅军令?入城之时,大帅许诺三军将士,入城之后抢掠三天!此乃监军王峻亲口召集诸军将领,转达大帅命令,岂能有假?”
朱秀又惊又怒,这件事他完全不知情。
郭威和柴荣早在迎春门刚破时就入城,直奔司徒府而去。
中军只留魏仁浦和王峻统领,朱秀负责护卫帅旗,协助魏仁浦掌理军机。
王峻究竟是何时瞒着他们传令的?
王峻虽然是监军,地位崇高,郭威对他也很敬重,但没有郭威授意,想来他也不敢假传军令。
大军劫掠开封,难道真是郭威授意?
朱秀浑身惊出冷汗,入城的邺军不下十万,一旦失控,对于开封将是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