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抱拳,四人急忙侧身避过,不敢受礼。
魏仁浦轻笑道:“我等苦劝几日不见效,朱少郎一来便助帅爷化解苦闷。足以证明,要论嘴皮子功夫,朱少郎当世无敌!”
屋中响起一阵轻笑声,朱秀谦虚地拱拱手。
郭威看着他,感叹道:“没想到本帅一把年纪,到头来还要靠你小子来开导。不得不说,你刚才一番话,句句直戳人心。
你说的不错,江山社稷还被奸贼把持,家眷亲朋仇冤未雪,本帅实在没有资格颓丧懈怠!”
朱秀正色道:“大帅乃人中雄杰,天命注定当历艰险磨难,而后方能承受社稷之重!所谓贫贱忧戚,玉汝于成!”
一番话说得众人动容不已,魏仁浦更是情不自禁地击掌叫好:“贫贱忧戚,玉汝于成!说得好!说得好啊!此言一出,当被天下有志之士奉为金玉良言!激励无数寒门子弟奋发向上!”
魏仁浦火热地盯着朱秀,又是欣赏又是钦羡,好像在欣赏一块鬼斧神工的美玉一般。
朱秀心头发毛,脸上保持云澹风轻之色。
这魏酸儒瞅他的眼神不对劲啊,难道这厮也染上了龙阳癖好?
众人彷佛有默契般,自动忽略了朱秀那句“承社稷之重”的话。
这句话一出,反意揭露无意。
人人心知肚明,但人人也不会说破。
所谓举义军,问罪开封,清君侧,为朝廷拨乱反正,都是说给天下人听的,给造反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用市井大白话说就是,你敢杀我全家,老子就敢掀了你的桌子!
你不让老子好过,那么大家都别想好过!
郭威看向柴荣:“这几日邺都如何?”
柴荣道:“大体上还算安稳,史彦超、何福进、王彦超、药元福等几位将军全都从各自军中赶回,本想拜见父帅,儿子担心惊扰父帅歇息,一直将他们阻拦在外。
几位将军都很担心父帅的身体,每日都托孩儿探望。”
郭威苦笑道:“前几日我心神恍惚,浑浑噩噩像是得了癔症,难为大郎还为我名声着想,为我遮掩一二。”
“子为父隐,本就是纲常所在,父帅言重了。”
郭威点点头,瞧出柴荣神情里有些犹豫,问道:“军中可是还有其他情况?”
柴荣忧愁道:“近日我派人探听各军动向,大部分将领都是父帅的老部下出身,听闻开封惊变全都义愤填膺,表态支持父帅起兵南下。
不过也有一些将校,对于起兵之事颇有意见,主张按兵不动,先探探朝廷风声再说....”
朱秀听懂了柴荣的意思,邺都看似重兵云集,一部分郭威老部下出身的将领气愤朝廷残暴不仁,愿意追随郭威造反。
也有一部分将领心存顾忌,不愿或者不敢与朝廷作对。
总的来说,就是邺都军中意见不统一,对于造反一事还没有形成统一共识。
事关军心士气,这个问题不容忽视。
朱秀皱眉思索,这的确是个严重的问题。
魏仁浦又道:“此外还有一桩麻烦事。贝州永清军和邢州安国军态度不明,没有表态愿意声援邺都。
这两处藩镇一东一西,掐住邺都北上两翼,如果邺都大军南下以后,这两军闹腾起来,只怕会断了我军后路。”
郭威浓眉紧皱,沉吟不语。
如此看来,邺都大军也不是想动就能动的,还有一系列麻烦急需解决。
朱秀从夹领里取出一封书信,笑道:“邢州安国军一路已经退去,这是刘词老将军的亲笔书信,托我转呈大帅。”
“哦?”郭威大喜,急忙接过书信展开来看。
“好啊!刘词已在信中表明支持本帅,发誓绝不会听从朝廷旨意进犯邺都!只是刘词家小皆在开封,他担心朝廷会下毒手,所以不敢亮明态度,只能暂时假意屈从朝廷旨意。”
魏仁浦接过书信看了看,沉声道:“刘词与帅爷乃是故交,此人也算忠勇之士,按理说可以信任。
不过眼下局势混乱,难保刘词不会首鼠两端。”
朱秀笑道:“魏先生放心,刘老将军一片赤诚之心,他是绝不会投效朝廷的,我可以为安国军作保。”
张永德也道:“我们从邢州来,与刘老将军面谈过。朱秀晓以利害,成功劝服老将军弃暗投明。安国军在邢州演兵布阵,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给朝廷看。”
魏仁浦笑道:“既然是朱少郎亲自谈的,那自然不会有错,毕竟朱少郎能言善辩,想来刘词也逃不过你那一张巧嘴。”
朱秀干笑两声,幽怨地看着他:“魏先生又拿在下打趣。”
魏仁浦报以和善笑意。
郭威笑道:“朱秀刚来便立下大功,权且记下,日后再论功行赏!”
“多谢大帅!”朱秀忙揖礼道谢,心里乐开花。
柴荣道:“如此一来,外患还剩贝州永清军。永清军节度使王知并非父帅旧部,此人出身河东节度使刘崇门下,在开封时就与李业等人走得近,只怕不会跟我们一条心。”
魏仁浦捋须凝重道:“永清军有两万之众,其中又以老卒居多,若是不能收复,着实可惜。就算出兵镇压,只怕也难以短时间内攻克,这该如何是好?”
众人沉默,一时间谁也想不出好办法。
郭威忽地问道:“李重进现在何处?”
柴荣苦笑道:“重进与我一同从深州回来,原本父帅命他担任贝州防御使,这厮却赖在邺都不愿去赴任。
之后听闻开封噩耗,没过两日重进便不见了人影,我四处派人寻找,暂时还没有他的下落。”
朱秀和柴荣相视一眼,皆是无奈摇头。
这个节骨眼上,李重进竟然玩起了消失,真是大龄儿童不让人省心啊~
“派人加紧打探,一定要尽快找到重进。”郭威叮嘱道。
“父帅放心。”柴荣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