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说完,朱秀“嘭”地拍了下椅子扶手,装出一脸愤慨的样子说道:“李光俨率军侵占我原州马场,和李光睿南下袭扰百姓,掳掠牛羊,罪不可恕!
此人倒是个硬骨头,不管怎么用刑,也不肯说一句软话,还对老帅和我破口大骂,把我们祖宗三代都问候了一遍!
哼~这狗东西不是扬言与我彰义军不共戴天?如今落在我手里,定要叫他知道厉害!”
朱秀冷着脸,警惕地盯着王崇隐:“贵使休要再提李光俨,就算你们再出一倍的价钱,我也不可能放人!”
朱秀一边愤愤不平地骂咧着,一边用眼角余光瞟向被屏风遮挡的侧门。
王崇隐心道果然不出所料,彰义军不敢碰李光睿,担心与定难军撕破脸,但对李光俨却没有那么多顾忌。
李光俨的四哥和大姐都是死在彰义军手里,双方结下血海深仇,如今李光俨战败被俘,只怕命不长久矣!
王崇隐苦着脸唉声叹气,佯装恳求道:“还请朱司马开恩,不管怎么说,留李光俨一命....”
朱秀话锋一转道:“不知李侍中愿意为李光俨出多少钱?如果价钱合适,也不是不可以谈!”
“这个....”王崇隐脸色一滞,刚才还气势汹汹地说要把李光俨千刀万剐,怎么转过头又开始商量价钱了?
朱秀嘿嘿笑着,一副奸商样:“如果李侍中能出同样的价钱,我也可以考虑饶李光俨一命....”
王崇隐哭笑不得:“朱司马方才不是说李光俨罪无可赦?”
朱秀无耻地笑着:“这不是尊使开口,求我饶李光俨一命?我总得给尊使几分薄面”
王崇隐心中无奈,很想说我那只不过是随口之言,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他很快明白过来,刚才朱秀一副喊打喊杀的凶狠样,不过是装装样子,目的是想抬高要价,在李光俨身上再狠狠赚一笔!
“这少年郎斯文俊秀的外表之下,竟然如此奸诈狡猾!真是人不可貌相~”王崇隐望着高坐主位,笑吟吟的朱秀,心里警惕万分,不断地提醒自己,千万不可被此人的面相所蒙蔽。
如果他真的换回李光俨,别人高不高兴他不知道,但是李侍中肯定不会高兴。
不过这毕竟是定难军内部的斗争,党项王族成员之间微妙的关系,家丑不可外扬,不能直截了当地讲明。
王崇隐斟酌话语道:“李光俨之事,朱司马可否宽限几日,且容我回去向李侍中禀报,得到明确答复后,再来跟朱司马商量。不过走之前,我想先见见李光俨。”
朱秀想了想,道:“可以!李光俨关押在另外一座监牢,遭受过小小的惩戒,尊使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要被吓到....就让潘将军带尊使去吧~”
朱秀朝潘美递眼色,潘美会意点头,起身抱拳道:“末将领命!”
王崇隐跟随潘美告辞退下,去牢房见李光俨。
王崇隐能见到的李光俨自然是假的,是用一个手上沾染人命的死囚假扮的,遭受酷刑之下,皮开肉绽面目全非,只剩半口气,保管王崇隐站在面前也认不出。
屏风挪开,严平带着李光俨进到厅室。
李光俨一身囚衣,头发简单地束扎着,手脚没有戴镣铐,看着刚才王崇隐坐着的地方怔怔出神。
毕红玉站在朱秀身边,扶刀警惕地注视他,此人身上的气息很危险。
察觉到女人的紧张,朱秀冲她笑笑,示意她放松些,可惜只换来无视的冷漠。
“你的好叔父派来的特使,认识吗?”朱秀把玩羽扇,笑容戏谑。
李光俨默默点头,“王崇隐,叔父身边最受宠信的近臣之一。”
“王崇隐作为李彝殷的特使,临行前必定得到李彝殷耳提面命般的叮嘱。他跟我谈了李光睿,谈了两千俘虏,就是不谈你这个好侄儿,知道其中用意了吧?”朱秀幽幽道。
李光俨沉默了会,语气低沉:“他说了,要回去征询叔父的意见....”
“征询个屁!”朱秀冷笑连连,“李彝殷肯花大价钱换回李光睿,甚至换回那两千杂兵,就是不肯为你这个好侄儿出半文钱!
王崇隐只字不提,是因为他知道李彝殷根本不想让你回去!
你李光俨,乃是党项王族子嗣,赫赫有名的神威太保,李彝殷的亲侄儿!如果没有李彝殷点头,你觉得王崇隐敢无视你的生死?
李彝殷要是知道你被打得半死,说不定做梦都要笑醒,还会感谢我替他除掉你这个有可能导致党项大权不稳的祸乱之源!”
朱秀厉声道:“李光俨,其实你心里清楚,李彝殷是不愿意看到你活着回去,只是你心存侥幸,不愿意承认!醒醒吧,现在的定难军根本没有你的位置!对于李彝殷父子而言,你的威胁大于作用!”
李光俨低着头,浑身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脸色猛然间变得狰狞扭曲,双目攀上蛛网般的血丝!
“哐啷~”毕红玉手中刀半滑出鞘,跨前一步拦在朱秀身前,无比警惕地盯紧他。
严平打手势,一队虓虎营军士从侧门鱼贯冲入,悄无声息地将李光俨围拢。
李光俨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好一会,逐渐平缓,抬手飞速擦拭眼角湿热,深沉地注视着朱秀,沙哑嗓音低沉道:“你答应过,不会强迫我做你的部下。”
朱秀点点头,淡然道:“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做朋友。”
李光俨深吸口气,学着汉人礼节重重抱拳:“请助我重返夏州!”
朱秀微微一笑:“可以!不过你要先回改造场等候,等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李光俨点点头,用力在胸膛上捶了三下,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如临大敌的毕红玉,转身离开。
严平急忙挥手让虓虎营军士放行,带他出府返回改造场。
朱秀用力地挥挥拳头,分裂党项人的第一步已经达成!
毕红玉回刀入鞘,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喃喃道:“史节帅说的不错,你肚子里的坏水比泾河水还多....”
朱秀咧嘴,白眼翻得飞起。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