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熙载韩叔言虽然名头颇大,但在曲调造诣上,我看还在宋司空之下....”
“可不是!某也这样认为!”
一众文人雅士,官僚富贾七嘴八舌地争相吹捧起来。
宋齐丘捋须微笑,来之不拒地一概笑纳。
李从嘉笑容勉强,在他听来,宋齐丘的谱曲固然不错,但胜在赋文本身意境极高,词句巧妙,所以经过歌女唱出后,才能产生这般轰动效应。
是文章本身成就了这首新曲,而非曲调之功。
宋齐丘笑道:“小郡王是我唐国的文曲星下凡,能赏脸听听这首《雪韵》也是老夫的福分。日后,若是小郡王再来,可以直接上二楼雅间。”
戏坊东主急忙觍着脸赔笑。
李从嘉道了声谢:“敢问宋司空,《雪赋》原文是谁人所作?可是我江南人士?”
宋齐丘摇头道:“非也,此文章源自泾州,听说是一位隐士高徒呕心沥血之作!”
宋齐丘瞥了眼戏坊东主:“文章是你买来的,快跟小郡王说说来历。”
戏坊东主忙道:“启禀小王爷,是这样的,这篇文章是一伙贩卖龙须席的商贩从泾州带回来的,说是那边有一个做官的,曾经拜在檀州一位隐士门下,求学多年,学得满腹经纶,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商贩将文章抄回来,找人鉴定售卖,恰好被我撞见,花了二十贯钱买回来....”
“泾州?”李从嘉惊讶,“没想到那般偏僻荒凉之地,也藏有如此惊世大才!此人姓甚名谁?年纪多大?”
戏坊东主摇摇头:“这个小人就不知情了,那商贩父子也说不清。”
宋齐丘捻须,笃定地沉声道:“此文章造诣之深,没有二三十年的钻研浸润,只怕难以落成!依老夫看,四五十的年纪应该是有的。”
围观众人纷纷点头,赞同他的看法。
李从嘉感慨道:“江北之地果然是卧虎藏龙,豪杰之士与文坛巨擘并起!我唐国虽说富饶,但人才风流上还是略逊一筹....”
宋齐丘忽地对徐铉冷嘲热讽道:“你徐鼎臣号称十岁能文,不知道至今可有哪篇文章,能及得上这篇《雪赋》?之前你作了一首征西府咏雪七律,韩熙载还口口声声称,三五年内,江宁城中再无写雪的诗文能比得上,如今比较起来,高下立判,你还有何话说?”
巧的是,隔壁曲园唱的词曲,正是徐铉写的那首咏雪诗。
可惜台下听众寥寥无几,都被戏坊唱的《雪韵》吸引过来。
人群中响起几声嗤笑,让徐铉羞愧难当。
宋齐丘纵声大笑,李从嘉皱了皱眉,心中对他厌恶到极点。
就算文人相轻,但《雪韵》的原作者也不是你宋齐丘,只不过是运气好撞见,谱成曲传唱,轰动一时罢了。
有必要这般轻贱旁人吗?
徐铉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忽地抬头,目光坚定地道:“《雪赋》作者乃是当世真正的文豪大家,我徐铉甘拜下风!此高人胸有锦绣,我愿前往泾州拜入其门下,诚心求教!”
周遭响起一片哗然。
李从嘉和宋齐丘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徐铉才名传遍唐国,也算是功成名就的成功人士,与韩熙载并称“韩徐”。
他竟然说要千里迢迢跑去泾州拜师?
“徐先生切莫冲动!”李从嘉拉了拉他,小声劝阻。
徐铉洒然一笑:“我意已决,明日便启程。”
说罢,他朝李从嘉和宋齐丘鞠身揖礼,又朝围观人群拱手致意,转身大踏步离去。
宋齐丘大笑:“徐铉,你若真去泾州拜师,老夫愿意奉送路费,祝你早日学成归来!”
李从嘉急的直跺脚,告辞一声小跑着追上前。
追到拐角处,李从嘉才拽住徐铉,气喘吁吁地道:“徐先生....不可...意气用事....”
徐铉冷静地摇摇头,说道:“我已辞官,将家小托付给族人照看,便可无牵无挂!过去,徐某坐进观天,自诩文才了得,如今读过《雪赋》,深受震撼,自惭形秽,深觉过往的自己,空有虚名而无实才!”
顿了顿,徐铉坚定地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某决心已定,前往泾州拜师求学,争取早日有所精进!”
李从嘉唉声叹气,苦恼道:“先生是我知己,若是走了,小王独自在江宁,岂不无趣?”
徐铉也是叹气,但他主意已定。
二人站在街角,仿佛置身于这一片霓虹霞翠,纸醉金迷之外。
沉默半晌,李从嘉道:“先生当真要去?”
徐铉点点头,目光坚定。
“那好,我也随先生一同前往!”李从嘉忽地道。
徐铉吓一跳:“这如何使得!小郡王身份尊贵,怎能离开唐国境内,踏足敌国疆域!”
李从嘉笑道:“我二人隐姓埋名,谁能知道?我在江宁处处受监视,本就过的不痛快,不如跟你去泾州,看看塞外风光。我走了,太子哥哥才会彻底放心,免得让父皇夹在当中为难.....”
李从嘉黯然的眼眸流露几分伤感落寞。
这就是生在皇家的悲哀。
徐铉张了张嘴,突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苦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吧,那我们明日一同启程!”
李从嘉飞速擦拭眼角,眼睛放光,按捺兴奋道:“泾州遥远,我们如何上路?走哪条道?准备多少盘缠?”
徐铉笑呵呵地道:“我族中有商贾,时常走南闯北,待我联络他们再说。”
李从嘉双眸发亮,握紧拳头,长这么大他都没有独自离开过江宁城,这次竟然要偷偷前往遥远的泾州,想想就觉得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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