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才自恃水性高明,前一秒还在跟货郎哥说笑,下一秒就拿着脸盆一个猛子扎进了水潭。坐在岸边的货郎哥抽着烟,只听见轻轻的一阵子“咕噜”声,接着他便看见坝下的水潭子里泛起了大片大片的红色,一缕缕红色的还正在不停往上冒。
因为这是个老坝,都已经几十年没人修了,前阵子的山洪冲击了水坝时,虽然没有冲倒,却让筑坝的几块大石隐隐已经有了松动。人要倒霉,横竖神仙都拦不住,梁文才刚下水,一块巨石就从坝体上滚落了下来,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他的脑袋上,虽然水有一定的浮力,可是那块巨石有几百斤,这个重量足以让一个成年人的后脑勺当场开花。
货郎哥把浮出水面的梁文才弄上岸的时候,他已经没了呼吸。听我爸说,梁文才当时后脑勺上被砸出的洞有鸡蛋大小,白花花的脑浆都在往外溢,货郎哥用自己衣服包着梁文才的头给急忙背进了村子。
这梁文才是家中独子,幼年丧父,是老母亲把他拉扯大的,那年春天才娶的媳妇。媳妇怀孕已经有三个多月,他是想弄点小鱼给媳妇炖汤补补身子,不想自己却把命给搭了进去。
梁家才娶的媳妇,已经是倾其家底,如今家中的主心骨出了意外,真是连个下葬的棺材本都没了,那个年代大家都很穷。这货郎哥见那怀孕的妇人哭的可怜,便把自己做生意的小本钱拿出来替梁文才置办了棺木下了葬,后来他也就留在了梁家沟,娶了那梁文才的遗孀做了老婆。
为了照顾孤儿寡母,他放弃了自己的货郎生意,改行专门倒腾山货。见过的世面多,脑子又精明,到了这会儿他看见城里人开始喜欢乡下的空气,便着手准备弄个农家乐,这也是梁家沟里的第一处农家乐。
货郎哥选那农家乐的地址还是很有争议的,他选的地儿就是当年梁文才落水的那坝边一块荒地,那地方是梁家的自留地,也是他们梁家的一块祖传宅基地。那地方开个农家乐倒是再也合适不过,靠山临水,过桥就是公路,十分方便,环境也相当有卖相,但偏偏那地方是梁文才当初出事的地儿,所以他媳妇不怎么同意。
这梁文才是个不信邪的人,早些年他还往外面倒腾过老坟砖,胆子也大得很,从来不就不信这世上有鬼。再说他对梁文才的家人不薄,这些年梁文才留下的那个家全靠他一个外姓人给置办的红红火火,就算有鬼,也总不至于恩将仇报了。他认准了有商机的事儿,那就是要干的,给商人看到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他们就敢铤而走险,何况不过就是建一农家乐。
货郎哥力排家人的阻力,很快就请人给他设计了农家乐的样式,然后便开始往回拉砖头拉水泥拉钢筋,他准备是要大干一番,把旅游经济的春风也带到咱梁家沟,让这风吹醒那些只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们。
农家乐的样式是四层的,一楼是酒家,二楼往上到顶都是客房,没有挑动土日子,也没有请人看过大门朝向,说干就干,随后的第三天,就开始出了事。
当时替货郎哥家拉砖头的是我一个堂房表叔,他有一辆拖拉机,十几年的驾龄从未出过事故。从县城砖窑场里拉了一车子红砖往回赶,我们那的山路窄,急弯也很多,视线并不是很好,也就他们那些有经验的老司机才敢在晚上跑。因为我那表叔的拖拉机完全就是个三无货,白天交警抓得凶,他只能在夜里偷偷跑。
过弯的时候他才发现前头有一个骑自行车的,一个急刹赶紧踩下,可是已经晚了。因为超载加上车俩老化,刹车完全失灵。“咣”得一声碰撞过后,一车子砖头有一半埋住了那个骑车人,他当场就没了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