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的兵将自下而上几乎每一个人,都有持续十数年、数十年面对着北方qiáng敌威胁的经历。大部分人还是遭受兵灾祸害后聚集起来,以中原汉儿特有的坚韧重新组成jūn_duì ,与蒙古人殊死搏杀过的。
他们的伤口可能需要很多年才能痊愈,而伤口带来的痛苦,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们要准备与蒙古人的厮杀。日常出入中都都元帅府的武人们日常最重要的工作内容,就是不断推断蒙古人南下的路线,预算两家厮杀的种种场景。
针对蒙古军的军事应对,汪世显脑海里存着的方案不下数十个。郭宁这么一说,汪世显就知道皇帝在东北方向打算采取何等策略。
汪世显转而再看站在外圈的李云,李云向着皇帝微微躬身。
大周建立数年来,对东北内地的异族军头甚是优容,在财力物力上都给予了大量支撑。不过,拿了朝廷那么多好处,总得有回报的时候。眼下蒙古人的第一手,是以相当的力量威胁东北内地,而皇帝也正好需要东北的军头们出力,黏住蒙古人的兵力。这两厢的想法,是恰好撞到一块儿了。
汪世显的心思随即转过,指了指舆图上一点:「陛下,蒙古军此番发动,挟裹了无数来自西域的败兵溃卒,所以一开始必定声势煊赫,引发北疆处处烽火。不过,那成吉思汗是知兵之人,他很清楚自家的弱点和急需。所以,第二个受威胁的要点,是宣德州……嗯,说的jīng确些,是宣德州以西深山大壑里的天城、怀安等地。」
「蒙古人是要煽动躲藏在这些地方的蟊贼?那就得动用jīng锐骑兵长途突进,连续越过多处前哨屯堡扼守之所。」
「我以为,蒙古人不缺这点胆量,更不缺敢于冒死突进的勇士……这本也是他们的擅长。」
「这些山区里的贼寇,值得蒙古人这么做么?」
「贼寇大都是老行伍出身,此前与我军有过冲突的记录。虽说战斗范围小,规模也小,但甚是激烈。前一阵还有个都将在作战时轻敌前出,结果中了埋伏,战死了。蒙古人要在各处造成声势,要在最短时间内摸清我们的防御体系,最好的合作者就是他们。」
「贼寇的数量约莫多少?」郭宁问道。
这一类的情报每月都有汇入,但一时间倒是想不到这么jīng确。汪世显指了指后头靠墙木架上某一格的文书:「待我取文书来看。」
他正待举步,靖安民出列禀道:「大同府以东的山间,大股贼寇六家,小股三十余,合计四五千家,分布在七个县的范围。他们自身早就没了与我方为敌的胆sè,但若chā旗引路、呐喊助威,倒还有几分作用。」
「老靖,我记得年初时不是说,在清剿了么?」
「贼寇们的作派素来光棍,一看我们的兵锋就逃。从年初开始,我带人分块划定山区范围,一步步压缩他们的活动范围,另外也下了大力气招降。便是这样,才将他们bī到七个县里,不连续的山区里。本打算压制他们获得粮食的途径,待到冬季一举迫降的。」
和金国治理边疆的时候相比,大周面对草原的绵延边境上,已经没有哪个部落敢于公开与大周敌对了。许多在地形复杂险恶的地方盘踞数十年的山贼恶匪,也或者被招抚下山为民,或者被周军打得不敢冒头。
但蒙古人的入寇,对中原的摧残实在太可怕。那种有组织的破坏,抱着灭绝一切文明产物,而把土地化作草场的目的,比汉家史书所载任何一种兵灾都要酷烈得多。大周建立以后,面对着数以百万计家园被毁的百姓,难免有处置不及或者失当的时候。其中许多人满怀怨愤,成了边境上新的不稳定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