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友好像有些惧怕这少年骑士,当下噤声不语。
一行人沿着大路徐徐往北,走了好一阵,杨安儿才道:“小九想要立功的劲头很好。待起兵之日,唐括合打的脑袋,便由你负责取来,如何?”
杨友挺起胸膛,大声领命。
策骑于杨安儿另一侧的少年骑士翻了个白眼。
郭宁等人远远地凝视着这一幕。
他们听不到杨安儿等人的对话,却能看到铁瓦敢战军的数百人,全都保持着行军姿态,而无任何投入作战的迹象。
片刻以后,布置在周边的各处明哨暗哨也陆续发回表示正常的讯息,所有人便明显轻松了起来。
李霆时不时看两眼郭宁,仿佛欲言又止。
郭宁感觉得到李霆看的眼神。这厮的眼里,总算多了些尊敬,此外,也多了几分跃跃欲试。
郭宁知道李霆在想什么。
昨晚上这场厮杀,使李霆清晰地感受到,杨安儿的铁瓦敢战军到底缺了点和强手搏杀的经历。若以郭宁的号召力,在安州为中心聚合数千溃兵与铁瓦敢战军敌对,那结果绝非杨安儿所能承受。
所以,杨安儿必定会忍下这口恶气,谋求尽快去往山东,成龙游大海之势。
杨安儿走后,郭宁完全能够一举收拢河北各地溃兵。随后举相当规模的武力,填塞空虚异常的河北诸军州、刺郡,瞬间便可形成滔天声势。
溃兵们压抑的太久了。在漫长时间里,他们心里的怒气,不平和狂躁,不断的积累,终会有爆发出来的时候。只要能够掌握这个契机,郭宁等人在河北兴起的声势,会比杨安儿在山东更强。
之后,无论是自成一家,扯旗造反,还是与朝廷中的某方面势力协作,都可以赢得巨大的利益。
郭宁不禁笑了几声。
他知道,李霆一定是这么想的。李霆就是这样的人,这小子总想闹出点大动静。
但郭宁不愿这么做。
一来,郭宁比任何人都清楚蒙古人的威胁有多么巨大。河北是个好地方,但以此立足,就得身处金国和蒙古的夹缝之间,河北,直攖蒙古人的兵锋……那是迟早的事,但现在还不行。
二来,郭宁全不看好那种一时俱起而旋生旋灭的造反套路。聚合溃兵们以图一时的沙场横行,很容易。但郭宁想要改变未来,想要走一条不同的路,他需要更强的力量,更扎实的根基。
距离蒙古人入秋南下,还有半年。很多事,现在就要着手去做,但要具体的做法,要一步步来,着眼长远。
“慧锋大师!李二郎!世显兄!”他唤道。
三人近前。
“接下去有件事情,需要你们分头去做,尽快办好。”
“六郎只管讲来。”骆和尚摸了摸脑袋。
“慧锋大师,李二郎,你们两位立即巡行雄、安、保、遂、安肃这五个军州,将今日情形通报所有分布其间的袍泽兄弟。告诉他们,杨安儿已不足为惧,有我郭六郎在,杨安儿的脚步,绝不敢越过滱河。从今以后,咱们同袍伙伴彼此依靠,一应事务,我都会为大家妥善主张。”
骆和尚眼中精光一闪,呵呵地问道:“若有人不服……”
郭宁面色不变:“大师尽可放手施为,让他们服!”
骆和尚一顿手中铁棍,沉声道:“洒家定会办妥,六郎只管放心。”
李霆在旁问道:“就只要他们服?六郎,没有别的要求?”
郭宁摆了摆手:“哪有什么别的要求!不过……”
骆和尚和李霆都问:“不过什么?”
“大师,李二郎,你们给各家首领带个话,就说,我郭宁原本的亲信同伴皆已阵亡,帐下殊少羽翼。近来我声威稍振,有意招募一批得力的少年听用。”
骆和尚和李霆对视一眼。
这便是索要人质了,如此一来,便使有些人不敢虚与委蛇!郭六郎果然与早前大不相同,该讲求实际的时候,全不犹豫,很好!
两人齐声答应,各自去引领部下。
郭宁又道:“世显兄。”
“我在!”
“你和安州新桥营的俞氏,果然很熟稔么?”
“俞氏族中主事的,乃是俞显纯、俞景纯兄弟二人。俞景纯与我兄弟相称,其兄俞显纯,也是我的好友,能推心置腹说句话的。”
“那好,就请你去新桥营一趟,替我问一件事。”
“什么事?”
“我记得,河北各军州地方大族中人,许多都担任里正或主首职位。按朝廷制度,每名主首可领五到十人的壮丁,用来协助主首巡警盗贼,对么?壮丁们的粮饷供给,按理都是保伍中的殷实人户所出,对么?”
“没错。”
“那,你去问一问俞氏族长,雄、安、保、遂、安肃这五州范围里,可有保伍废弛,壮丁逃散的所在?若有的话,我们愿意抵上壮丁的员额,至于催督赋役,劝课农桑的事,全都托给俞姓族人……或者俞氏推荐的人。”
汪世显想了想,心领神会地行礼:“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