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上旬的天气已经逐渐阴沉下来,来自西伯利亚平原的北风吹拂着山岗,所有的树木都随风轻摇。
于禁策划的登岛战术显然是失败了。
这一战就让他损失了四千多人,其中战死者不到一千,至少有两千人死于混乱的抢船逃跑,剩下的接近两千人选择了投降。
周不疑看着狼狈逃窜的曹军,甚至都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下手太狠了,万一之后曹军不敢登岛作战,那他们又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撤离,羊装被打败“逃”往南方呢?
“师......师叔。”
邓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路小跑回来,向周不疑禀报道:“战.....战场已经打扫干净了。”
沉晨和周不疑都是宋忠的学生,平时是以师兄弟相称。汉时也没有什么师兄弟之说,当时只有同门或者同窗的说法,没有特别严谨的师门关系。
后来沉晨自立门户,发扬沉学成为一代大儒,就规范了同门之间的称谓、礼仪、格式,这样更便于同门之间的抱团取暖。
学阀虽然听着不好听,但不管在任何时代,一个人努力做事永远都比不上一群目标相同的人一起奋斗。
沉晨对门下弟子提倡的是拥护国家统一,维护大汉民族的发展,保证百姓的生存和利益,削弱世家门阀的影响,努力建设起一个人人都有饭吃,人人都有衣穿的美好国度。
当他一个人去做的时候,遇到的阻力和困难自然是无尽的。
唯有建设起一支专业团队,才能有人来帮他一起来做这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与事业。
现在周不疑已经成为了继诸葛亮、徐庶、庞统等人之后,又一个继承他思想的人,门下弟子又有邓艾、谢晖、单彝等优秀人才,总归有一天能实现他的愿景。
周不疑听到邓艾的汇报之后,微微点头,然后挥手间说道:“接下里几日曹军应该不会来进攻了,不过还是要小心一些,师兄叮嘱我,必须要坚守二十日,到八月底才能撤离,吾决不能丢了鱼梁洲。”
“唯。”
邓艾肃然地拱手行礼,目光满是坚定。
而就在于禁与周不疑率先展开了初战的时候,远在关中的刘备,还在与曹操进行交战。
这次刘备出动的可不是武都那些招募来的乌合之众,而是关羽手底下的百战精锐,六万当初跟着他的老班底,加上一万賨人,一万骑兵,战兵总数达到八万。
由于战线拉得极长,光从汉中抽调的民夫就多达十二万之众,大军号称三十万,浩浩荡荡奔赴长安,抵达右扶风槐里以南。
此战对于刘备来说其实很不利,汉中距离长安只有不到三百公里,但其中有一大半是连绵起伏的山地,甚至道路直接就在悬崖上的栈道,运粮极其不便,且正直中秋雨季,阴雨不绝。
即便是历史上诸葛亮最成功的时候,也仅仅只是杀到了郿县以南的五丈原,距离槐里南面的甘亭尚有一百公里距离,因此在运粮、长途作战等客观因素上,刘备就先天不足。
不过哪怕是明知道此战对于他来说极为不利,刘备也要强行出征。因为在战略上哪怕此次战斗失败了,也不会丢了汉中,只要汉中不丢,那么其它损失就可忽略不计。
而南方战略成功了,他就能得到整个扬州和交州。
所以虽然庞统、徐庶、法正、贾诩等人都认为这一战胜算渺茫,刘备也必须要进攻长安,牵制曹操主力大军。
槐里县以南五十里甘亭,此地便是后西安市鄠邑区,古称鄠县,甘亭位置是在鄠县以西,中间有条小河名叫涝河,为后世鄠邑区涝峪河。
刘备大军就驻扎在涝河以西,曹操的jūn_duì 则驻扎在涝河以东的鄠城。
双方之所以在这里交战,有以下几个原因,一是此地正南为子午道,往五十里南面便是傥骆道,从汉中可以派几千人的小股部队出子午谷骚扰曹军侧翼。
二是此地一路往东可以直奔武关,往东北直奔长安,又可以羊装驰援南阳,也可以作势攻打长安,乃是极为重要的战略要地。
三则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离陈仓道和褒斜道最近,方便运粮,否则若是从其它地方,还要过渭水。
因此综合以上几点,出兵鄠县是最佳的选择。
曹操自然也明白这些,因此紧急从南阳撤兵回援关中,双方人马相差不大,而且俱是精锐之士,唯一的区别在于刘备粮道冗长,补给更加困难,不能久战。
此刻甘亭的刘备营寨,东西北三面皆是广袤无边的关中平原,南面则是巍峨高大的秦岭巨峰,有数条河流淌出,汇入北面渭水里。
刘备站在寨中高垒上观望,远处河对岸的曹军营寨正在不断调兵遣将,营内与鄠县城中不断有兵马来来回回,涝水并不大,但正直秦岭雨季,上游最近秋雨连绵,因而波涛滚滚,曹军正在下游搭建浮桥。
“大王。”
法正走到刘备身边,拱手向他行礼。
现在从汉中到鄠县沿线,刘备集团都是步步寨垒,到处是岗哨。
贾诩坐镇汉中负责粮草运输,庞统在五丈原汤峪乡一带为后方粮草中枢,徐庶魏延在邰亭,也就是后世周至县一带为后军,防止曹操断绝粮道。
刘备主力大军,麾下关羽、张飞、马超、庞德、张任、严颜、黄权、关平等人,从甘亭至后方邰亭连绵二十余里营寨。
此刻法正过来,向刘备说道:“曹操此番出战,必是想尽快与我们决战,从而在将我们击退之后,立即驰援南阳,大王应该坚守不出,任由他来挑衅,不做应对才是。”
“嗯。”
刘备深沉的目光看向东方,轻声道:“按理说,寡人是该这么做。”
“那为何......”
法正不解道:“大王要下令整顿兵马,午时出营呢?”
刘备不自觉摸了摸两鬓斑白的发丝,想起了今天早上照铜镜时的那苍老容颜,叹息道:“孝直,寡人六十岁了。自涿郡起兵,征战何止三十载?可是寡人却从未战胜过曹操,以至于国家崩坏,汉室社稷为贼子所持。”
法正就说道:“既然如此,那更应该坚守,孔明数日前来信至汉中,信中说孙权已经入彀,主力兵马尽入南郡,待黄忠大军出动,配合晓卿将其兵马歼灭,江东可得。”
“是啊。”
刘备长叹道:“可是正如我刚才所言,寡人输了一辈子,也逃了一辈子,这一次,我不想再逃了。因为也许这一次后,寡人就再也见不到曹操了,若是斗了一辈子都没有胜过他,这人生,岂不是无趣的很?”
“额......”
法正稍微思索了一会儿,便拱手应道:“既是如此,请大王穿上王室冕服,登上战车,这一次,大王就应该居高临下,让曹操好好看看,大汉天下,依旧有大王这般擎天之柱屹立穹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