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奈良,奈良奉行所,某座房间——
这座由山冈景恭提供,给青登等人充作“指挥室”的房间,刻下挤满了人影。
青登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小马扎上。
他的身后分别悬挂着“新选组之象征”的诚字旗,以及写有“有死之荣,无生之辱”这2行大字的督战旗。
至于其身前,则摆有一张长桌。
长桌上铺着京畿地区的地图。
土方岁三、近藤勇、山南敬助、清河八郎,以及以总司为首的列位队长,按照身份职位的高低,依序坐在长桌的左右两侧。
青登居北,部将们居东、西,而房间的大门恰好位于南侧。
倘若现在有人推门进来,将如仰望高山一般,直面新选组的“全明星阵容”!
他们刻下正召开着军事会议,商讨部队接下来的行动,以及讨敌策略。
这种级别的会议,可容不得马虎、玩闹。
于是乎,在场众人无不是肃然危坐,敛容屏气。
就连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总司和原田左之助,此时都难得地板着张脸,表情严肃。
出于此故,指挥室内外洋溢着令人皮肤刺痛的紧张感。
如有外人来此,定会感到有莫大的压力朝其压将而来!
放眼看去,所有人都坐着,只有山南敬助正站立着。
他手捧一张卷轴,以清晰洪亮的声音为全场众人宣读最新的叛军情报与前线战报。
“贼酋吉村寅太郎说动了十津川的乡士军团。”
“据悉,共有960名十津川乡士加入叛军。”
“如此一来,叛军的总兵力已膨胀到了千人以上。”
“此外,大和各地的尊攘志士纷纷响应叛军的号召,源源不断地前去参战。”
“随着时间的推移,想必会有愈来愈多的人前去投靠叛军。”
“在收编了十津川的乡士军团后,兵力大涨的叛军开始向东移动,气势汹汹地直扑向高取城。”
“不出意外的话,待明日一早,叛军将能兵临高取城。”
语毕,山南敬助收起手中的卷轴,一边转头看向青登,一边道了声“以上”。
青登递给他一个“辛苦了”的眼神。
山南敬助轻轻颔首,以示回应,然后拉过其身后的小马扎,缓缓坐下。
他前脚刚坐定,后脚芹泽鸭就冷哼一声:
“不就是十津川的乡士军团嘛!”
“区区乡士,有何可惧?”
“哪怕他们的兵力再翻5倍,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芹泽鸭的话音刚落,坐在他不远处的土方岁三就冷不丁地给他倒了一盆冷水:
“不要小看十津乡的乡士,他们绝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别的不说,光是他们的骁勇善战,以及对天皇的忠诚,就不容我们去小觑。”
十津乡——位于纪伊半岛的内陆(大和地区以南),一个充满神秘气息的被大自然环绕的地方。
所谓的“乡士”,乃是武士的一种。
江户时代的武士通常都居住在城下町,称为“城下士”。
与之相对的,住在乡间的武士则被称为“乡士”。
然而,十津乡的乡士们则不是如此。
他们虽冠有“乡士”的名号,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只是普通的农民。
十津川的乡民们自古以来就以狩猎为生,因此擅长弓箭,还在672年的壬申之乱支援了天武天皇。
根据当地的神话记载,十津川的乡民们曾作为神鸟八尺鸦将神武天皇带到大和。
去远门的时候,他们都会像武士那样,穿着武士服,腰上插着打刀和胁差,派头十足。
按理来说,明明是平头老百姓,却学着武士的模样去佩刀,理应被官府问罪才对。
然而……十津川的乡民们偏偏就有着这样的特权。
自7世纪的壬申之乱以来,由于时常配合当权者出兵,包括12世纪平治之乱、14世纪南北朝时代、17世纪大坂之役中,多次立下战功,因而十津川长期成为免收租税的半独立地区。
由于位于重峦叠嶂的山区,长期与外隔绝,甚至还拥有自己的“菱十印”旗帜,俨然就是一个半独立的藩国!
既能征善战又军功累累,同时还坐拥易守难攻的地利之便,不论是朝廷还是幕府,都不愿意轻易招惹他们。
因此,官府对于他们的这种“冒充武士”的行径,素来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消极态度。
十津川的每个人都有一把刀和长枪,并在紧急情况下每个人都会参与战斗。
简单来说,该地的村民们全都是一帮血气方刚的武斗派!
久而久之,十津川的乡民们被冠上了“十津川乡士军团”的美誉。
他们以曾数次为朝廷讨平不臣的英勇事迹为荣,奉天皇为尊。
如此,他们会与打出“拥护朝廷,歼灭幕府”的口号的天诛组合兵一处,倒也不足为奇了。
土方岁三的反驳令芹泽鸭变了脸色。
尽管对方所言在理,但是……芹泽鸭是什么人啊?
土方岁三当众驳斥他,这叫他如何能忍?
从来只有他去驳斥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来驳斥他的道理!
他前倾身子,双手撑住两膝,恶狠狠地瞪视土方岁三,像极了随时准备扑击猎物的猛虎。
“啊?那又如何?”
他说。
“你口中的所谓的‘骁勇善战’,不过就只是比一般的村民要更能打一些罢了。”
“一帮草木愚夫,他们的战斗力能够强到哪儿去?”
他的这副凶神恶煞的骇然模样,或许能使一般人两股战战,但肯定吓不到土方岁三。
土方岁三是谁啊?
他可是放浪形骸的“荆棘恶童”啊!
面对芹泽鸭的回击,他仰着上身,扬着下巴,两手抱胸,毫不示弱地回瞪对方,摆出一副“怎么?你不服气?”的模样。
“我只是在提醒你不要轻敌。”
“倘若因为大意轻敌,而被区区的草木愚夫给阵斩了,那我可是会在你的坟墓前忍俊不禁的。”
在说到“草木愚夫”与“坟墓”这俩词汇的时候,土方岁三特地加重语气。
土方岁三的针锋相对令芹泽鸭的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正当他准备发作的时候,一道男声轻悠悠地飘了过来:
“肃静。”
青登面无表情地接着道:
“想吵架的话,到没人的地方去吵。”
芹泽鸭顿时一怔。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青登,神情复杂。
少顷,他“啧”地用力咂嘴,而后默默收回前倾的身子,不发一言。
也就只有青登能让桀骜不驯的芹泽鸭服软了。
镇住芹泽鸭后,青登侧头看向身旁的近藤勇。
“勇,高取藩那边可有消息?”
近藤勇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有任何消息,一片寂静。”
“不过,我想他们再怎么迟钝、蠢笨,也不可能不知道有股势头渐盛的叛军正朝他们攻来。”
这个时候,总司倏地插话进来:
“橘君,高取藩能够挡住叛军吗?”
这次换清河八郎来作答了:
“不好说啊……高取藩本就是一个只拥有石高的小藩。”
“要钱没钱,要兵没兵,要武器没武器。”
“除了拥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坚城之外,再无可取之处。”
“据我所知,高取藩的兵力极孱弱。”
“全藩上下能够即刻动用的藩兵,只有寥寥的200人。”
200人……听到这个数字,在场众人无不沉下脸来。
大家本就不对高取军的综合素质抱有希望。
在部队战斗力乏善可陈的情况下,部队规模又远少于叛军……不论怎么看,高取藩现在已然陷入危在旦夕的绝境。
藤堂平助轻抿嘴唇,作思考状。
须臾,他向青登提议道:
“橘先生,依我看,高取藩眼下已是危若累卵。”
“假使高取城被夺,后果不堪设想。”
“不如……我们即刻向其派出援军?”
他刚说完,青登就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不行,我们现在派不出援军。”
“我们绝大部分的将士目前仍在前往奈良的路上。”
“目前顺利抵达奈良的将士,只有寥寥的300人。”
“仅凭这点兵力,莫说是救援高取藩了,搞不好连这支前去救援的部队都会赔掉。”
“更要紧的是,辎重尚未完全到位。”
“贸然进军,风险过大。”
“一旦无法速胜,就会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
“我不打无把握的仗。”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高取藩的君臣们能够顶住叛军的猛攻了。”
“至少也要撑到我们的到来。”
本以为今次的战斗仅仅只是去封锁御门。
在京都的市町内作战,自然是用不着调配辎重。
将长州逐出京都后,直接返回屯所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