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镇抚使……?”
青登轻轻咀嚼这组陌生的字眼。
德川家茂点头:
“这是我为稳定京畿的局面,而准备新设的官职。”
“负责维持京畿地区的治安,位在京都所司代、大坂城代之上,同京都守护职平级。”
京都守护职:即会津藩藩主松平容保目前所担任的职位,负责指挥与监视京都所司代、大坂城代、近国大名,此外还负责维持京都的治安。
“虽然头衔上挂有‘京畿’二字,但大津、奈良、大坂等地根本就用不着保护,真正需要严加管理的地方就只有京都。”
“我设立此职的初衷,就是减轻松平容保的负担。”
“因此,我将对京都守护职的具体职能进行调整。”
说着,他坐直腰板,板起面孔。
【注·御所:平安时代(794-1192)时的政治行政中心所在地。自平安时代以降,它一直是历代天皇的居所】
不仅首次接触到一支部队从动员到开拔的全部流程及需要注意的地方,而且也对江户时代的后勤系统、补给能力,有了初步的认知。
只对德川家茂负责——即拥有极大的自由度,除了德川家茂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对青登的作风举止、行为手段指手画脚。
换言之,必须得自寻他法来拓宽收入。
“你难道就不怕我独揽大权,割据一方,效关原旧事?”
德川家茂笑了,非常开心地看着一脸郑重的青登。
青登沉默以对。
“这样便够了。法诛党一灭,想必天下也能变得安定不少。”
“京畿镇抚使则只负责维持京都市町的治安,肃清街头的所有不法恶徒,并监视法诛党。”
“总而言之,只要不违反这唯一的禁令,动用自己的私财也好,请求商人的赞助也罢,甚至是组建一支自己的贸易商团,乃至肃清盘踞在京畿各地的盗贼,收缴他们多年来的储蓄,全都随你。总而言之,你可以使用你所能想到的任何方法来增加收入、拓宽镇抚府的财源。”
“那么,家茂,请恕我直言——征兵也好,用兵也罢,都需要一样东西。”
当对方语毕时,他的表情已被强烈的震惊所支配。
而且,其财权也是“残缺”的,没法直接动用京畿地区的税收、府库储备。
“沉寂了近2年的法诛党突然再度冒头……这给了我们一个信号:他们准备再度活跃了。”
“但我敢保证——我必将倾尽己力,彻底肃清法诛党!”
唐朝节度使集军、民、财三政于一身,在自家领地内乃无可动摇的无冕之皇。
青登抿着嘴唇,作思考状。
“从明年的1月3日起,截至1月20日,仁王将在浅草开设征兵署!所有人都能报名!不问出身!不问年龄!能者为之!不论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腰缠万贯的商人,还是一无所有的浪人、肥马轻裘的旗本,都有机会加入橘青登的麾下!”
德川家茂的声音铿锵有力。
“橘君,毋需拘谨。”
青登也相信德川家茂没有撒谎。
青登可不是那种只懂得纸上谈兵、对军事一无所知的白痴文人。
“我还有回绝的权力?”
青登比出一个“钱”的手势。
“橘君,关于此点,你毋需担心。”
青登在远征甲斐的那一仗中,学会了太多东西。
京畿镇抚使的权力虽大得吓人,但跟唐朝节度使相比,还是有些差别的。
也不知为何,在提到“母亲大人”一词时,德川家茂加重了语气。
大约五秒后,青登的吐息终于化为声音。
不过,纵使如此,京畿镇抚使的权力也已经够大的了。
……
“我将给京畿镇抚使一点小小的方便。”
江户的市民也同样跟疯了似的,前仆后继地从瓦板商人们的手上抢购瓦板。
“橘君,京畿……不。”
可自主征兵,可自行收集、调度军需——即拥有独立的兵权、财权。
因此,青登相当清楚这区区的3000两金,砸进这个名为“军事”的无底洞里,将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德川家茂每说一句话,青登的眼睛就瞪大一分。
“……”
当说到“天下”这个词汇时,他声音里表现出无以复加的神圣感。
常被当作“侧用人”来使唤的他,对于“南纪派”内部的人才有多凋零,可谓是一清二楚。
“我来到江户的时间,前后不过4年,我在江户的根基尚浅。”
眼见青登突然聊起似乎跟现状毫无干系的事情,德川家茂的脸上浮现讶色。
“……几天前,在差点被那颗炸弹给送上西天后,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青登直截了当地问道:
“具体有多少钱呢?”
“橘君,我已经给了你这么大的‘优惠’了……所以,你的答复是?”
捏着棋子的右手僵在半空,迟迟没有放下。
一个“川”字顿时出现在青登的眉心。
“镇抚京畿——这份重责可不是一个不情不愿、畏葸退缩的人所能承担的。”
青登的话音未停:
“我不敢断言绝对会让京畿恢复安定。”
青登苦笑一声:
“果然,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也就是说,在率领江户的浪人及有志之士们上洛后,镇抚府是成为徒有其名的孱弱组织,还是成为足以震慑四方的强大军团,就全我的能耐和造化了,对吗?”
“将军大人……”
“为了早日建起一支能征善战的海军部队,胜麟太郎已是忙碌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尤其是对喜欢通过冗官冗员等各类手段来分散官员权力的江户幕府而言,此职的权力实在是大得难以想象。
“尽管乍一看,京畿镇抚使似乎光鲜亮丽,但实质上它如牛负重。”
“他们是一帮穷凶极恶、纵使是人流密集的街道也能毫不犹豫地往里头扔炸弹的神经病。”
“法诛党所带给我的威胁,远比我预想中的要大得多。”
他们就跟疯了似的,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高音量,不断地重复今日的特大头条。
“京畿镇抚使可在京都开设‘京畿镇抚府’。可自主征兵,可自行收集、调度军需,但不可挪用京畿及其他地区的财政资金、府库储备。”
青登:“……”
德川家茂回以毫不踌躇的答复。
“与此同时,就如我适才所言,京畿镇抚使不能动用京畿地区的税收、府库储备。”
青登以同样的半开玩笑的口吻回应道。
“嗯,你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说到这,德川家茂停顿了下来,似是留给青登一个消化、缓冲的空档。
这已经不是镇抚使,而是唐朝的节度使了吧?!
德川家茂的这一席骇人发言,如机关枪的子弹般,打得青登的大脑几近宕机,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劲儿来。
江户的街头巷尾处处可见瓦板商人们四处奔走的身影。
沉默降临在二人之间。
“不论怎么样,天知道他们此后还会采用什么样的手段来针对我。”
“我之所以要进行这样的安排,自有我的深沉用意在内。”
“……家茂,我有一事不明。”
“兴许是因为积蓄好了力量,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觉得举事的时机到了。”
“它所享有的所有特权,都是幕府财政紧张的不得已为之。”
德川家茂轻笑了几声后,缓缓地再度端正坐姿,表情庄严,营造出紧张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