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胥”这次唱《哭皇天》:“他他他,齐国去忙前进,哪里管越王的随着脚根,哪里管兵戈拥定三江口,哪里管战船泊在五湖滨,我只怕勾践将姑苏来垦!
总就有三华瑞露,九转灵丹,卢医妙手,扁鹊神针,也医不活你吴邦众子孙。我只落得孤身先死,怎忍见宫殿作尘。”
至此,台上鸣锣催促,众人唱道:“大王爷催迫,求老相国早早自尽。”
于是“伍子胥”再唱《乌夜啼》:“从今去拜别了吴家宗庙,相辞了吴国人民。我老妻一任她死和存,娇儿那里去通音信。我如今摒却孤身,回报前君,慢慢的将前情一一细评论,前情一一细评论,诉说我一生辛苦无投奔。
伯嚭,你那个贼子呵!我不放空追寻紧,你哪里走难逃遁,只教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众人齐唱:“老相国早早自尽,大王爷专等回报。”
“伍子胥”唱道:“你不要慌,我是个好汉,就去了。”然后高唱《尾声》:“一生勐烈把头颅刎,提着靑锋剑一根。要与前世龙逢做亲近,数十年的伍员一霎时身殒。试看渺渺钱塘,英灵向浪头滚。”
此时,吴王力士丢剑下场,唱道:“老相国已死,回覆大王爷去。正是三尺钃镂悬白首,一生忠义贯丹心。”
这《浣纱记》第三十三出就此唱完,台上众人已然纷纷向朱翊钧叩首行礼。大家伙心里都不免热切,期待皇帝打赏——这是因为朱翊钧以往看戏听曲之后一般都有数额不等的赏赐,因此大家便也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然而这一次,事情仿佛出了意外。皇帝坐在台下一动不动,面上的表情异常凝重,好半晌不曾开口说话。
皇帝不开口,台上跪下的人就只能一直跪着。跪着倒不打紧,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心里各有忐忑,左思右想回忆自己方才是否有唱错的地方。
其实对于能来给皇帝唱昆曲的班子而言,唱错的概率可谓小到极点,大家想了老半天也没能想起刚才有任何错漏。不过,也正因如此,大家反而更加忐忑不安起来,毕竟未知才是最容易使人恐惧的。
朱翊钧不说话,戏班子不说话,在旁边早已忐忑好半晌的李昖更不敢说话。时间仿佛莫名其妙的静止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各种不同的不安。
似乎过了许久,也似乎只是一瞬,朱翊钧忽然深吸一口气,转头朝李昖问道:“吴越春秋……是一出好戏呀。恭顺王,你看越国算不算好封地?”
李昖大吃一惊,竟吓得一下子滑落座椅,干脆也就顺势扑倒在地,口中忙不迭拒绝道:“皇上!臣一心仰慕王化,实不愿离开神京半步,如今惟愿不要封地,只想留在京师,以期能不时面圣,聆听圣训,脱却朝鲜乡野流俗。”
李昖为何吓一跳?当然是被朱翊钧“越国”二字吓的。《吴越春秋》嘛,吴国可是最终被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给灭了的,这其中的故事情节和他李昖的处境着实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任谁站在他现在的位置都免不得怀疑朱翊钧是将他比作勾践了。
他李昖若是勾践,那谁是夫差呢?李昖也是读的中国书,他当然知道太祖皇帝朱元章早年可是称过吴王的。
因此在李昖看来,朱翊钧问他愿不愿意被封去越国,这绝对是一道索命题。只要他敢回答愿意,估摸着立刻就可以等待鸩酒或是白绫了——如果皇帝仁慈,还肯赏他个全尸的话。
不过朱翊钧似乎并不满意他的回答,反而继续道:“越国旧地大抵即今浙江,此处人杰地灵,不仅文风甚盛,且民间殷实、物产丰饶。
以往我天家贵胃也未曾有建藩于此处者,若今使王封于浙江,料必可彰朕视王心腹之意,朝鲜旧臣闻之,想必也能更获宽怀,如此岂非善莫大焉?”
李昖也不知道朱翊钧这话是真心实意还是纯属试探,总之他也不敢赌,仍然坚持拒绝,再三强调自己不愿离京,只希望待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以期能“日沐皇恩”……
这当然是屁话,其实他不过是自证心迹,表示我就留在皇帝陛下您随时说杀就能杀的地方,这您总能放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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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见他再三坚持不就,不由得叹息了一番,道:“不想恭顺王如此爱这燕地,着实令朕意外。只是,国家自有规制,长留京师难免被人诟病。朕想着,那就给你封得近一些好了。
不过,北直隶按例不设藩王,既然就近,只好去山西……那就去蔚州吧,此处离京师最近了,恭顺王以为如何?”
李昖哪敢说不,当然连称吾皇圣明。其实他也知道,蔚州离得近自是不假,但朱翊钧让他去蔚州根本不可能是出于这个原因。
蔚州自然属于山西,但这个山西北方的州出于大同巡抚辖区,乃是重兵云集之所。
具体怎么个云集法?它西北是大同,东北是宣府,西南是太原,东南是保定——四大巡抚区围绕着它。周围一圈数十万大军,还要怎么个“重兵云集”?
莫说他李昖现在无兵无将,就算他还是朝鲜王,把此前朝鲜在壬辰之乱爆发前的二十万大军都带去蔚州,那也根本不够这四大巡抚区一顿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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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说下近况,之前去妻子家参加葬礼,刚去,第二天又老了一位老人。三天后刚回,马上接父亲电话,说外公住院了。外公是心脏病,此前十几年已经用过两个心脏起搏器,这次住院更麻烦,因为一去医院还特么阳了,现在家里轮流看护中……
另外,不必担心书会烂尾,我思路清晰得很,没有写不出来的问题。这里还可以稍稍剧透一点,马上沉一贯还会找到一个极佳的绝地求生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