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所谓漂没,也就是海运途中的损耗,这玩意儿在当下这个时代有时候的确不可控,但事实上只要航海技术越高超、船只性能越好,那就越能降低这种损耗,至少在京华两洋体系内,所谓“漂没”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以京华两洋舰队的运输能力和对大明周边海情海况的了解,纵然不幸遇到飓风,通常直接损失也还可控,实在运气不佳也只是导致时间上的延误,因此高务实不仅的确敢这么做,而且不会亏本。
要知道,在小冰河期的影响下,大明国内的粮食一直在缓慢涨价,而大明国内的运输因为很多都要走陆路,这又直接抬高了成本,导致各地粮价差距甚大。
打个比方,湖广粮食就比较便宜,但等送到了苏杭一带,价格就直接上涨近一倍,再送去京师又要涨接近一倍。这就导致京师的粮价差不多在湖广的2.5倍左右——当然,这其中不全是运输费的影响,还包括转手贸易商人的利润。
然而,从南疆买粮直接送达朝鲜,这其中的情况就不同了。南疆各国虽然名义上都有各自的统治者,但实际权力完全掌握在京华手中,导致京华成了“垄断性跨国贸易集团”。
这就让它无须担心多次转手贸易抬高价格,直接统收统供,除了它自己之外,没有其他中间商赚差价。
如此,再叠加南疆受到小冰河期的影响极小,归化户籍制带来的耕地面积和生产力提升等等,以至于南疆如今粮食产能非常充足,不仅内部没有饥荒问题,还完全有能力对外输送,价格自然也就比大明国内低了很多。
不过,高务若这个提议就有点狠辣。他先是说有了全罗、忠清两道,明军应该直接从这两处朝鲜粮仓获得粮草补给,又说如有不足则记账后补——这两道的确是朝鲜粮仓不假,但战争年间破坏得厉害,产量比承平时下降了很多。
简单的说就是如果真的全拿来给明军吃,那么当地朝鲜人就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了。高务若其实是知道这一情况的,所以他实际上是想让朝鲜朝廷欠京华的钱。
且慢,就算朝鲜给不出那么多粮食,这不也应该是欠大明的钱吗,怎么变成欠京华的钱了?
那当然是有原因的:大明现在的转运模式类似于服务外包,而如果大明以后不负责粮食供应了,那么发放外包任务的甲方自然就成了朝鲜,因此一旦朝鲜供应不上,仍然需要南疆输入,那自然就成了朝鲜向京华赊账。
不过很可惜,高务实驳回了这个想法。这倒不是高务实的觉悟就比高务若高多少,而是在高务实眼里,朝鲜朝廷还能维持多久本身都是个问题,如果朝鲜成功内附,那这笔账是继续记在李昖头上,还是转移到大明头上?
如果记在李昖头上,就算他朝鲜王室经过这么好几年的动荡之后还有不少积蓄,那恐怕也未必还得起这么大一笔军饷级别的巨债。
而如果算在大明头上,由于内附这件事明显是他高务实在推动,那么将来会不会有人据此弹劾,说他故意给大明朝廷设置债务陷阱?
既然最后搞来搞去依旧是大明朝廷出钱,那显然现在这样就很好,他高务实何必还把自己的名声搭进去?
当然,高务若有一点说得没错,全罗、忠清两道能够在朝鲜自身粮食的最低保证之外,再给明军提供的军粮还是不能少的。与其这些粮食被朝鲜两班吞食,还不如减轻大明朝廷的财政压力——毕竟他高务实就是户部尚书。
至于说南疆的粮食出口会不会因此少了一块市场……这个倒不必担心,因为大明国内完全能消化掉。
现在大明的特点是手工业、工业发展日新月异,各类产能日渐提高,各项物资也都比较丰富,惟独粮食问题因为气候原因而渐趋严重。
在这种情况下,南疆的粮食产量虽然也在稳步提升,但由于身边的大明宛如一块巨大的海绵,无论南疆这个小水龙头放了多少水,大明这边都是照单全收,吸得干干净净,根本不存在市场贵乏问题。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南疆有许多可以继续开发的上好田地,但是人口不足(尤其是生产力高的汉人),而大明这边好田早就被瓜分完毕,人口却由于国内相对稳定反而还在上涨。特别是北方的土地现在已经完全养不活北方的人口,因此两边其实非常互补。
所以,京华现在有一项一直在持续进行的买卖,就是从南疆往大明北方卖粮食,同时接收北方因为受灾而形成的流民——当然,南方流民也是有的,只是相对要少很多了。
现在高务正与高杞的观点相左,高务若提了点意见但并未完全站队,事情就到了高务实来决断的阶段了。
不过高务实没有立刻“决断”,反而道:“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三人都是一怔,互相面面相觑,但一时想不起来到底忘了什么。
高务实伸手指了指玉浦和泗川,道:“黑田军要回日本,但却没说怎么回去,难道你们是默认他们能游回去吗?”
三人又是一怔,面色都有些郝然,不过高杞很快问了一句:“也许黑田如水的意思是请我们帮忙把他们送回去?”
“如果真要帮忙,这种时候就应该明说。他没说这话,那就意味着……”高务实微微眯起眼睛,澹澹地道:“日本水军恐怕已经悄悄离开釜山港,往泗川或者玉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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