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殿下放心,本部堂会向皇上如实陈奏,就说朝鲜必能坚持到底,将倭寇全部歼灭,而我大明已经尽到宗主国之大义,接下去只要观战助威即可。”
听到此言,朝鲜君臣无不惊愕。李昖大吃一惊,急忙挽留,表示单靠朝鲜自身难以收复国土。宋应昌一脸诧异,问道:“方才殿下不是还说,只要朝鲜军能独立出来,便会更利于战斗么?既然我明军已然成了帮倒忙的,那还不早早回去,留在朝鲜餐风饮雪作甚?”
李昖连连否认,表示自己万无此意,没有大明援军是万万不能击败倭寇的。
宋应昌轻轻一笑,道:“殿下,若有可行之建议,本部堂自然都会接受,但此事实在过于荒谬。朝鲜大臣对受到我大明统一指挥一事一直抱怨不平,本部堂也早有了解。其实说到底,不过是所谓的自尊心受挫,急于找回颜面而已,并非是我明军仗势欺人,要将朝鲜纳入指挥之下,而是将指挥系统有效统一乃是战场决胜之要素之一。
这里本部堂试举一例,蒙古右翼十万铁骑、幅员万里,但自先帝隆庆年间达成朝贡起,便纳入我大明指挥之下,高阁老曾数次指挥其军作战。本部堂可从未听说顺义王在战时要求自行其是,而不听高阁老指挥的咄咄怪事!
十万蒙古铁骑是何等强大之军力,想必殿下与朝鲜众臣心中当有公论,他们都能老老实实在大明指挥下作战,更何况朝鲜军并未具备地区独立作战取胜之能力,却强要享受比顺义王更高的待遇?
若朝鲜果真有如此能力,则一开始就不必向大明请求救援。如果殿下希望朝鲜军独立作战,那就请向我、向朝廷、向皇上展示朝鲜之力量。”
说罢,宋应昌扬长而去,而朝鲜君臣无言以对。
事后不久,李如松得知宋应昌因为明军殴打朝鲜将领一事对朝鲜做出过口头上的问责承诺,因此主动来向宋应昌请罪。
宋应昌这次似乎没有之前好说话,上来就是一顿教训,道:“孤军深入,轻犯敌锋,几致不测,而大将若死,则皇威大损!届时数万将士都将被你牵连治罪,如何歼灭敌寇以复皇命?
你父李宁远用兵有方,胆大心细,有勇有谋,你却如此鲁莽冒进,须得好生反躬自省,不可再有此冒失行动。”
宋应昌知道如果光是批评李如松,以李如松的脾气恐怕未必服气,因此搬出来和他做对比的是其父李成梁。大明朝孝道大似天,你再牛逼,难道还要跟你爹论一论高低?信不信李成梁大耳刮子抽你?于是这样一来,李如松就无话可说了,只能乖乖领训。
但宋应昌接着却又说道:“不过此战也并非一无是处,北军勇猛以令敌寇胆寒,也是在你治下才能有如此战力,换做平常军旅早已伏地请降。
以寡敌众,面对十倍之敌依然能坚守待援,最终击退倭军主力,此事我自会为你请功,而内阁中有高阁老在,自然也不会看不到此战之艰难和你临战之勇气。”
这就是打一棍子给个枣,李如松还能说什么,只能拜谢了。宋应昌是经略,身份贵重,说完这些便先行离开。
但他这一走却出了点情况,此前受到区别对待的南军官兵逮着机会,借此局面对北军冷嘲热讽,发泄对上次报功的不满。
如南将王必迪就公开质问李如松道:“抛弃大军仅率先锋出击,结果陷入重围,倘若主将有个长短,全军必士气大挫,甚至溃退,如此主将不当严惩么?”
其余南军将领如骆尚志、吴惟忠等人也都出言指责,而李如松不加理会,径自离开。祖承训、查大受等北军将领则反过来指责南军目无上官,南北军将领不欢而散。
不仅将官之间,几日来南北军士兵也争吵不休,彼此讥讽辱骂,终成两方大规模斗殴,明军大营一时大乱。宋应昌及时出面令人鸣炮制止,令亲兵抓捕南北军士兵领头闹事者就地斩首,公开训示并颁行奖赏安抚大军。
经过碧蹄馆一战,李如松亲军死伤甚多,不少亲信猛将都战死沙场,自家精锐受到重创,回头看看,甚至自己也险些丧命。如果说这些还算将领惯见之事,那么南北军矛盾重重,互不相容,自己这提督到底还能不能指挥得动南军,又能不能在战场上信任南军,那就难说了。
在这样的心思之下,李如松战意陷入消沉,连开城也不想要了,干脆借口损失过大,一路将李家军主力后撤至平壤。宋应昌强令不动,气得仅率李家军之外的其余jūn_duì 驻扎开城,号称日军若来,自己这经略就死在开城算了。
不过好在此时日军并不会来。这次碧蹄馆血战,事实上明军前后真正参战的兵力只有六千,而日军参战兵力高达四万三千,最终结果却是明军伤亡千余,日军伤亡四五千之多。李如松在心疼他的核心嫡系不假,日军又何尝不是被打怕了?
小早川隆景这位智将亲自指挥,立花宗茂亲率精锐作为先锋,早期以十倍兵力合围李如松三四千人却始终啃不下这块硬骨头,反而崩掉了自己的门牙。这战果一出来,日军自问能守住汉阳都是天照大神保佑了,哪里还有胆量进击!
现在日军方面正一门心思找国内求援,如若不果,那就得考虑南撤了。不过明军方面因为李如松擅自后撤,却也闹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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