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务实只是就事论事地道:“倘能如此,自然是最好,但‘陆逊’们岂能坐视?若我所料不差,当图们西遁的消息传回京师,以往恨不得将我骂死的某些人立刻就会改弦易撤,以其生花妙笔肆意夸耀,直将我吹上九霄云外。
届时风潮已起,甚至还能裹挟民意,让皇上即便不想封也找不出拒封的理由来。到那时,我与戚帅恐怕就只好每日去什刹海泛舟垂钓,颐养天年了。”
戚继光哭笑不得。要说他这年纪去颐养天年也还罢了,可高经略年未而立,唯一的儿子都才刚刚能下地走路,这就颐养天年去了?但高经略这话并非没有道理,甚至可以说是必然会出现的局面,这可如何是好!
戚继光愁眉不展,只觉得异常棘手,却不料高务实倒似乎很看得开,甚至还有心情说起他的事。
高务实道:“戚帅,其实你的事情反倒还有一个解决之法,我前几年就曾经考虑过的,现在也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戚继光不由一怔,诧异道:“末将在军中论功,此番恐已是亢龙有悔之爻,如何还能有解决之法?”
高务实微微摇头,道:“若说让戚帅继续将兵,此事我也无解。不过,我却另有一个设想,或能让戚帅不至于英雄无用武之地,甚至对于国朝言之,可能比将兵意义更大。”
本来戚继光听高务实说起他即将面临的封爵隐患之后,对这件事的担忧已经胜过对自己只能“退休”一事,但高务实说有个办法能让他有一个“可能比将兵意义更大”的办法,却又实在忍不住好奇起来。
戚继光将信将疑,问道:“经台计将安出?”
高务实道:“我欲奏于陛下,请建‘大明军事学院’,并举荐戚帅为首任院长。”
“大明军事学院?”戚继光一时有些发愣,迟疑道:“此学院……教行军作战?还有,这院长却是何职,便是山长么?”
古代书院的“院长”其实一直都叫山长,不过高务实虽然知道,但显然他比较喜欢特立独行——大概他觉得这大明军事学院根本不会建在山上,所以就非得改了惯例吧。
高务实笑道:“院长便是山长,不过戚帅也知道我喜欢自命新名,还是院长听来更加直接。至于这军事学院究竟教什么,其实按我的意思,是想交给戚帅自定的。”
这太突然了,戚继光一时有些发懵,他还在想“从文有无数经典可学,从武却该教些什么”,就听见高务实又开口了。
“戚帅,自古习文者早有书院相授,于是文臣百川汇海,万世不竭,历朝历代无数名臣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一样成就功业。武臣则不然,往往只有两种来历,或出将门世家,或起行伍之末。
前者多有滥竽充数,后者万中难挑其一,以此二者遴将,我以为实有不足。将来我大明若开军事学院先河,使有志从军者能于此中研习战法,深谙治军,善布器械,何愁朝廷没有名帅良将堪用?”
“另外……”高务实顿了一顿,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毅然道:“文武云泥,实非天下之福,将来有了军事学院,想必多少能为武臣挣得几分尊严。”
戚继光起先听着还好,直到最后这一段听完,忍不住浑身一震。戚继光朝高务实望去,却见他一脸坚毅,不禁油然生起敬意,起身郑重一礼,道:“无论事成事罢,经台能有此念,足可见胸比天海,继光不才,且代天下武人敬谢经台美意。”
高务实起身欲扶,谁知戚继光虽年过六旬,身体却极是强健,硬是将这一礼稳稳当当完成了。高务实不禁苦笑,道:“此为天下长久计,但恐怕也要遭人反对,想要成功推行,其中难保不会受人掣肘,甚至将来也未必不会有所反复……戚帅如此谢我,我却愈发深恐受之有愧。”
戚继光却坚决摇头,道:“经台此疏一旦呈上,天下武人知悉,必人人感经台之恩如同再造,何人会以为经台受之有愧?”
他说着,不等高务实再说其余,又立刻接口道:“不过经台此举若要顺利推行,末将倒有个想法。只是……”
这话却让高务实有些意外,立刻道:“戚帅有话但说无妨。”
戚继光仍然犹豫了一下,这才再次开口,道:“这首任山……院长一职,其实最佳人选并非末将,而正是经台。”
“我?”高务实听得一怔,然后大摇其头:“我是文臣,怎能做这军事学院的院长?再说这院长要教的都是行军作战相关之法,此亦非我所擅长。在如今国朝武臣之中,论名望、论才干、论战绩,无论从何处考虑,戚帅都是当仁不让之选,就莫要再推辞了。”
谁知戚继光这次却不同意,正色道:“正是因为经台乃是文臣,这首任院长才非经台不可。经台,以国朝之风,错非以文臣为首,末将以为这军事学院恐怕永远都建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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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伐元”超大章终结于第五十九小章,这个是故意的。意义嘛……高务实本经为《周易》,而易经第五十九卦为涣。卦曰:亨,王假有庙。利涉大川,利贞。象曰:风行水上,涣。先王以享于帝,立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