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举动成功瞒住了除麻承恩身边亲卫之外的所有人,无论明军骑兵还是蒙军骑兵都因为离得太远而难以发觉异常。
虽然大家隐约看见麻总戎身边的亲卫扶着他的身子,似乎在询问和检查他的伤势,但又见到他身边这位亲卫神色举止都很正常,也就没人往其他方向多想——带领骑兵的主将在战场上受伤是司空见惯的事,既然没有退却,那想必也无非是点轻伤,总碍不得大事。
此时双方的形式已然出现重大变化。蒙军方面在布日哈图的指挥下已经接应到了自家牧民,现在是牧民在后、jūn_duì 在前,牧民逐渐后撤退走,jūn_duì 则依旧对明军虎视眈眈,但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要再次主动出击的意思。
明军这边,步兵已然在保持阵容的基础上往战场推进过来,骑兵则已经在麻承恩的总兵大旗周围集结完成,甚至自发的摆出了锥形阵,好像只等麻承恩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再次发动冲阵一般。
锥形阵是典型的骑兵冲阵阵型之一,明军骑兵刚才被一波偷袭打得十分被动,现在摆出此阵,显然有意欲报仇雪恨之意,因此从布日哈图的角度看来,这支骑兵显然是宣府精锐——极有可能就是当年马芳练出来的那支骑兵,那支能打得极盛时期俺答汗退避三舍的明军王牌,号称“以骑制骑”的马家骑兵。
布日哈图是俺答汗的亲孙儿(他父亲辛爱是俺答汗长子),自小生长在俺答汗战无不胜的光环之下。对于一支在当年明军整体落魄时期都能把俺答汗打得退避三舍的明军精锐,即便是布日哈图这般智将,此刻也有些没来由的发怵。再加上布日哈图此来的目的本就是以救人为主,所以也实在不想和他们多做纠缠。
双方就这么隔空干瞪眼好一会儿。蒙军方面,布日哈图是为了掩护本部牧民撤退,同时不愿意与这支马芳带出来的骑兵精锐硬拼;明军方面,普通骑兵的确是憋着一口恶气想出,但架不住麻总戎迟迟没有下令,只能强行克制着冲动。
这支马芳带出来的明军骑兵煞气很盛,但马芳作为从基层一路杀上左都督巅峰位置的将领显然很重视军令,因此麻承恩的命令不出,大伙儿还真是不敢造次。然而麻承恩这迟迟不下令的反常仍然让他们疑惑不解,很多人不由自主地朝总戎大旗的位置望去。
此时,那位扶着麻承恩的亲兵老家丁也有些额头冒汗,生怕被人看出端倪——自家骑兵看出端倪还不打紧,就怕敌军看出来了,那就真是糟糕之极。
好在麻承恩的身体素质遗传了他老爹的强悍,此刻居然悠悠转醒,只是眼神有点茫然,显然还没回过神来,而且整个人依旧依靠着老家丁的搀扶,明显是之前的激烈战斗和大量失血导致脱力。
但优秀的将领终归不是普通人可比,麻承恩的神志很快恢复,眼中有了神采,飞快地打量了周围一眼,大体局势立刻了然于胸。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坐直了身体,下令道:“传令,步军压上,骑兵随我转移至步军右翼!”
总算是有了命令下来,明军骑兵之前的一丝疑惑顿时烟消云散,虽然对于这道命令多少还是有些不解,但命令就是命令,立刻得到了执行,全军立刻开始缓缓移动。
这道命令非常讲究,也意味着回过神来的麻承恩真正做到了知己知彼。他没有继续维持明军自发形成的强攻击态势,是为了不过分刺激蒙军,以免引起敌军反击——此刻蒙军是有着兵力优势的,而且他们刚刚完成了救出己方牧民的任务,此刻士气也算高昂。
同时,麻承恩充分考虑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依旧危险,会不会再次晕厥根本说不准,因此要将骑兵带去步军侧翼,让步兵集团的刺刀空心方阵充当正面来威慑敌军,使其不敢轻易发动进攻。
明军的这个调整也让一直紧盯着他们的布日哈图暗地里大松了一口气。在明军步兵方阵顶上来之后,布日哈图立刻下令缓缓退却,同时故意让全军明目张胆地保持着持弓状态,显然是警告对方:我已经准备好了曼古歹,有本事你来追。
麻承恩现在当然不能追,他甚至在刚才转移骑兵位置的时候都差点晕过去,用力咬了一下舌尖才勉强撑住。等到蒙军退走了差不多十里,明军骑兵显然有些不满的意思,甚至有人开始鼓噪——他们刚才一直都是认为己方要“报仇”的,结果居然是眼睁睁看着敌军退走,自然难以接受。
然而麻承恩刚想安抚解释,谁知道蒙军的退走仍然让他心防松懈,眼前一黑,再次昏了过去。这一次与前次不同,那位老家丁没有再故意撑着自家少帅,而是让他躺倒在自己怀里,同时大呼“军医何在”。
此时明军骑兵才知道麻总戎伤势颇重,恐怕不是不想追击,实在是有心无力,这才纷纷熄灭了不满之意,开始转为对麻总戎身体的担忧。
好在现在蒙军已然退得有些远了,也看不清明军方面的详细情况。再加上布日哈图是个目标明确的指挥官,他此来是为了接应大迁徙的部民,即便知道麻承恩昏迷过去,没准也不会动心,只会撤得更快——毕竟他的大计划要求察哈尔蒙军尽可能保持战力不会继续衰弱,实在没必要消耗在继续和明军的战斗中。
此战之中,明军斩获的首级其实不算少,事后清点出三千七百多颗人头,不过其中绝大多数显然都是牧民的,虽然也报了上去,但经略行辕会如何记功却不好说。
同时,麻承恩这次损失却不小,全军当场阵亡五百一十七人,其中骑兵就有四百六十九人,还有一百多人重伤且全部是骑兵,整体来说应该算是反而吃亏的一方。
战后睡了足足一天才醒过来的麻承恩又恼又悔,但却不敢对高经略隐瞒战况,只好一边送去战报,一边亲自写了一封告罪的私函同时送去,然后开始心烦意乱地等待经台的处置,整个人都有些颓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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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纠结了好几天,决定不正面描写戚继光那场大胜了,原因挺简单的……戚继光的历史战绩过于夸张,甚至可以说离奇,属于那种“爽文都不敢这么写”的水平。我怕我直接描写要么显得太假,要么又不够精彩,那就干脆只从侧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