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的家丁精骑要养活,可不能只靠朝廷的军饷。别看朝廷开给家丁的军饷已经远高于寻常卫所兵了,但事实上根源在于卫所兵军饷太低,家丁所拿的那个数目也就能维持一家四到五口人吃饭而已,其他就不必想了。
如果想要过得好些,比如逢年过节还能给家人添置点衣裳,给父母一点孝敬,给妻子凑点首饰等等,那还得另有收入。这个收入基本上就只能指望家主的赏赐了,也就是李成梁给他们发的那笔钱。
这笔钱是不算“稳定收入”的稳定收入。之所以说不算,是因为没有硬性规定,李成梁愿意发才会发。之所以又可以算,则是因为李成梁基本上都会按时发放,里头类似于有“成规”一般,非到万不得已不会缺失,甚至极少拖延。
这么多人指望着李成梁发钱,李成梁当然也有压力,所以他这些年也在不停的捞钱,各种办法都想尽了。比如暗中操弄私市这种事,曹簠也是知道的。
不仅曹簠知道,实际上在高务实来辽东并出任辽东巡抚以前,尤其是将麻家将安插到开原以前,辽东的私市贸易一贯都很“发达”,很多将领都有参与其中——包括他曹簠自己也参与过。
至于高务实来后为什么情况出现了变化,深层次的原因曹簠也不清楚,但他知道高务实在这方面一贯有他自己的原则,而且并不是简单的强行去办。
高务实的做法是,打击私市但扩大正规马市的交易,不仅去掉了以往的很多限制品类,而且也不怎么限量。
另一个方面则是,高务实直接允许将领参与正规马市贸易,但凡其他商人准许买卖的货物,将领们也可以参与其中。只要你不违规出售限制货物,比如火枪火炮这些,你去卖布卖米什么的,高务实通通不管。
曹簠本人对此是很满意的,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原先朝廷不准辽东官员将领私人参与马市贸易,导致的结果就是这些官员将领很是默契的隐瞒了私市的存在。
为什么这么干?当然是为了在私市捞钱。辽东毕竟是个军管了两百多年的神奇地方,不管你是哪处私市,别指望辽东军政两界真的不知道你的存在。他们既然知道却没有扫除,当然是因为自身在其中拥有利益。
既然如此,你作为私市,敢不把这些人打点到位?保护伞这种东西历来就有,可不是什么新鲜玩意。
主动打点的是一部分,还有一些地位略低的将领甚至主动索贿,或者强令私市给他分润,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当然性质上其实差别不大。
高务实的办法其实就是揍一棒子再给个甜枣,既给人继续获利的路子,又要断绝以前不合法的收入。
不过这里要说明一点,私市并非都是不合法的,实际上绝大多数私市本身是合法的,因为所谓私市就是民市,即指官方马市之外的民间集市。只有如军火买卖等事,才是违法的。
京华在北疆甚至云南广西等地都有很多私市,大小不一,只要上报过官府并明确得到同意的,就都是合法私市。
其中的差别只是京华的私市比较干净,它不做也不需要做违法买卖,而有些私市则不然。如李成梁控制的不少私市,仗着反正不会有人敢查,很多违反朝廷禁令的买卖它们都敢做,李成梁并不管它们。
正因为如此,实际上辽东很多的朝廷禁令都已经虚有其表,甚至有一部分干脆默许了。
比如官府的马市,虽然仍然由朝廷严格管理着,每到开市,当地衙门都要派官员亲到市场监督,并派官军加强防护。严禁携带武器入市,严禁无货者进入市场,市毕即令其离境。
但是,进入马市进行交易的货物种类很多,其中已经开始包括早年被禁止交易的货品。据《全辽志》记载,蒙古、女真各部进入市场的货物有各种牲畜马、骡、驴、牛、羊各种。皮张方面有貂皮、虎皮、豹皮、熊皮、鹿皮、膺皮、狐狸皮、水獭皮等各种。山货方面有人参、木耳、松子、蜜等。
而辽东进入市场的货物主要是纺织品如缎、绢、布,铁器如锅、铧等和粮食等。据万历十一年七月至十二年三月的一份“马市抽分档册”记载,在这八个月中,海西女真在开原马市共交易二十六次,售出人参五百八十一斤,蘑菇三百三十七点五斤,蜜一千四百六十斤,松棒八十八斗,马一百七十九匹,珠二十三颗,木锨七百八十三把。
而他们买进了绢缎八十七匹,袄六百五十六件,水靴二百一十五双,铁锅二百五十二口,牛五百四十六头、铁铧四千八百四十八件。
从中不难看出马市交易规模之大,以及某些限制的放宽:铁质农具就明显是被允许交易了,耕牛也被允许交易了。
铁质农具既然被允许,相当于钢铁出口的口子被打开了。虽说农具有其附加值,尤其是京华所产的农具一贯都“偏贵”,但如果换个思路来看:农具再贵也不可能贵过武器,把农具重新熔造一番不也可以打造成武器吗?
只不过佟惟勋这清单里更厉害一些,他或者说他家老爷不仅卖农具,甚至还直接卖熟铁乃至火药。
如果说李松如果卖火药还得想办法做假账,而在早年高务实搞出户部派员帮巡按御史查账之后,这做假账的难度已经是越来越高了吗,那么相比之下李成梁要卖火药可就简单多了。
他说一句战场消耗,你查的清吗?
就算一段时间没打仗,他说一句训练消耗,你又查得清吗?
别忘了,他的部下全是他“自己人”。
曹簠拿着信纸的手不自觉的捏紧了一些,手心都开始出汗了。
----------
感谢书友“曹面子”的打赏支持,谢谢!
感谢书友“阿勒泰的老西”的月票支持,谢谢!
ps:好家伙,我为了引出这三封信,硬是写了一场仗……我要是记性差点,自己都得绕忘记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