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务实恍然大悟,心道:原来兵部侍郎就能经略几省了……哦,也对,历史上杨镐那厮经略辽东、朝鲜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兵部右侍郎衔,看来兵部侍郎这个官衔到底是朝廷大员之一,还是很给力的嘛。
张四维见高务实接受了自己的说法,又笑了笑,道:“所以你不要想得太多,皇上这么做的原因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一来他最清楚你的能力,把云南战事暗中交给你来把控,他会比较放心。二来他此举的本意还是担心你将来无人可用,这一点你有没有细细想过?”
“细细想过?”高务实有些不明白为何张四维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明显加重。
张四维道:“我也是方才和你谈及推荐入阁人选之后才忽然想到这一点的:你有没有发现,我实学一派有可能出现青黄不接的局面?”
高务实目光一凝,思索着道:“大舅的意思是,如今实学一脉除了您之外,第二代的主力大多是嘉靖四十四年这一批金榜出身,若假设甥儿是第三代,从金榜上来看,已经到了万历八年……”
张四维打断道:“你自己按万历八年算是可以的,但你们这‘一代’,却不能按万历八年来算——最简单的一点就是,除了你本人之外,还有哪一个万历八年庚辰科金榜的实学派门生,能够在短短三年内挂衔兵部侍郎?其他人我都不说了,泰徵现在是什么品级?”
张泰徵,张四维次子,高务实的表兄兼庚辰科金榜同年。万历八年庚辰科金榜二甲第四名进士出身,馆选得中,为庶吉士八个月,散馆后为正六品礼部主事,今年年初刚刚因为考评优异,上调礼部祠祭清吏司郎中,正五品官职。
堂堂首辅之子,二甲第四名的学霸出身,三年时间也只做到正六品,而且还是在礼部祠祭清吏司这种“闲差”上混日子,可见新科进士的光环一退,要升官绝非易事。
张泰徵这样的出身尚且如此,其他人还能比他更好混吗?
就算当初和高务实同列一甲“天上神仙”的萧良有和王庭撰,现在也都还在翰林院混资历,职务更是一步未动,进去的时候就是编修,如今依然是编修,只是文散官都提了两阶,从承事郎升至宣议郎罢了。
张四维所言的意思就在这里:你高务实升官的速度太快,是个特例,正常人都不可能赶得上,所以你自己按照万历八年算没有问题,但你们“这一代”整体都按万历八年算就不合理了。
或者换过来,如果你们“这一代”按万历八年算,那你自己就不能这么算了,得往前推至少两科、甚至三科才行。
但也正因为如此,将来你若是入阁,开始挑起我实学一派的大梁,你的这批同年就未必能发挥他们应有的作用,为你股肱、羽翼。
按照高务实现在这个态势来看,张四维估计他可能而立之年就要入阁,而那个时候,他的这批同年才到什么位置?
留在京师的有两种:一是留在翰林院内的,此时大概能混个侍读、侍讲,好的或许能是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处在“准侍郎”状态。
二是留在六部和其他京官衙门的,他们基本上不可能上到侍郎(三品),但侍郎以下就依然只是郎中(五品),能不能上得去侍郎都不好说。倒是留在都察院的可能有机会外放巡按,运气再好一些的可能外放某省按察副使,也就是兵备道,但通常来讲,也不大可能十年升至巡抚。
而直接外放的,那就不好说了,或许外任的时候一直考评上佳,或许在外面碰上机遇立了大功,然后从知县而知府,从知府而布政,甚至调回京师(或南京)为侍郎等,但一般来讲也难,能到布政使都是邀天之幸,实际上能混个参政之类的也就不错了。
这些官职,单论级别、地位,本来也不算低,毕竟大明朝的进士出身还是很吃香,但如果对比这时候可能已经入阁的高务实来说……他们能帮上他多少忙吗?不能啊!顶多某种时候起一点“舆论作用”罢了。
而此时,高拱为主考官时那批嘉靖四十四年的金榜门生,这时候大多已经六十多岁,小的都是五十好几了,还有几年好混?
青黄不接就是这么产生的。
但高务实有些不理解,问道:“可是大舅,如万历二年金榜,是我恩师郭公为主考,万历五年金榜,是您为主考,这两科的进士难道就不能用?”
张四维摇头道:“你恩师郭公是个什么性子你不知道?他从不为门生破例,万历二年那一科的进士没几个混得像样的,眼下唯一我经常看得到的名字,大概就是马慥、范守己,但马慥那是因为我关照了一下(马慥,马自强子),范守己是因为他是开封府人,也是我关照了一二。
除此之外,这一科也不是就真的没什么人物了,如李三才、赵南星等辈,都算是有机会往上爬的,只可惜却都是‘那边’的人。哦,对了,这一科还有个徐元春,是徐华亭的长孙……”
高务实不禁默然,暗道:这下可好,老师为人正派,弟子反倒要因此吃亏了。幸好大舅不迂腐,要不然马慥都没戏……话说原历史上马慥好像没干什么事,难道是因为大舅当政的时间太短?
此时张四维又接着道:“至于万历五年,虽然这一科是我主考,但这一科比你也就早一科而已,三年时间管什么用?十年之后能出一两个侍郎、巡抚什么的,我都要烧高香了。”
他叹了口气,苦笑道:“不瞒你说,我还打算让你将来照看他们一二呢。”
呃,这么尴尬的吗……
高务实不禁挠了挠头。
“所以,皇上这个举动是有深意,但没有你想的那么深。”张四维下了定论:“他就是怕你将来无人可用,不知道怎么就想起陈于陛来了,嗯,或许是因为陈于陛久任讲师之故……总之你要是不信,咱们舅甥二人今天便打个赌:一年之内,皇上必然提拔于他,要么升他侍读学士并掌翰林院,要么让他外放某部侍郎。”
高务实苦笑道:“看来过两天甥儿‘关’进礼部之后,得好好和陈元忠(陈于陛字)交流交流了。”
张四维笑着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种事,你应该不用我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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