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湾,这地方是一处几字形的河湾,与黄河那个几字形的弯非常类似,只是小了无数倍罢了,几字形中间的部分就是图们的预定渡河地点。
这地方的地形是图们等人处于冲积平原一方,地势平缓,理论上来说很适合开垦为田地,但因为这北岸是炒花部所占据,所以田地是没有的,实际上就是杂草荒原。
而南岸则是丘陵地带——正因为是丘陵,所以河流才会转出几字湾。不过这所谓的丘陵也真的只是起伏不大的小山,山上的树木也不高大,险峻肯定谈不上,要不然也不会被选做骑兵的登陆地了。
但起伏不大也有起伏不大的好处,那就是在一溜儿的小山丘后面很适合隐藏兵力,只要对方没有派人登岸进行深入查探,根本不可能发现埋伏。
分守海盖右参将马栋,此刻正在山丘顶部稀稀拉拉的小树林中,举着京华特制的单筒望远镜查看形势。
此时的雾气依然很重,即便有望远镜也没法透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然身子一僵,全身紧绷了一下。
单筒望远镜中出现了几个影影绰绰的大皮筏子,正朝着这边用力的划过来,大皮筏子上不仅有人,还有一眼就能看得出“神情紧张”的战马,好些都在不安的打着响鼻,甚至刨蹄子,而它们身边的蒙古健儿则尽力安抚它们。
马家现在算是玩骑兵的专家了,马栋很清楚这些蒙古战马本身并不是怕水,战马实际上是挺喜欢水的,但这里头有一个悖论,即战马虽然不怕水,却很不喜欢大江大河之急流以及海水潮涌时的声音,那种声音会让马儿感到烦躁。
马栋不知道这是由于马的耳朵构造无法过滤这种声音中某些噪音,但他知道这种情况会影响接下去一段时间内战马的表现。
[注:这个不是杜撰,因为人耳可以非常有效的降低这种噪音对大脑的刺激,所以人类极少有反感听“潺潺的水声”的。有不少生物学家认为人体的各项器官和机能几乎全部是“亲水”构造,所以人在海边很多时候反而会觉得很舒适,但很多“原陆生动物”在海边都会表现出十分不适。因此生物学界甚至有部分观点认为人类是“海返生物”,即在远古时期是生活在浅海或者两栖的,要不就是浅海生物与陆生动物的结合产物,不过这种观点与最主流的“非洲起源论”有悖,所以被压制了,喜欢看杂书的朋友或许有所了解。另,这段不收费。]
这当然是个好消息,但马栋依然有些紧张,因为从单筒望远镜的镜头里,现在还只能看见蒙古人的皮筏子,并没有看到早就约定好的京华炮船。
当然,按照预定计划,京华的船队应该是在第一批蒙古人已经上岸之后才从几字湾的下游乘着西北风突然杀入,打蒙古人一个“半渡而击”。只是……这场仗不仅是马栋从军之后亲自在第一线指挥的最大规模作战,而且也是一次在配合上要求最严格的作战,他实在没法不紧张。
这也是他没有适应高务实策划作战的一个表现,比如张万邦这种在高务实指挥下打过仗的将领就很清楚,高务实是个把时间观念看得极重的上司,他策划的作战一向都是一环扣一环,哪一环都不能出漏子。
这就要求部下们对时间的把控足够到位,否则一环扣不上,整个战场的局势就可能乱掉,虽然未必就会打败,但很可能就没法完成战前的预定计划,导致战果大大降低。
马栋被他父亲马芳认为平庸,不够有主动进击的气魄,但不代表他没有优点,他的优点就是老老实实完成上级交待的任务,不够主动,在某种时候也就是不会冒进。
实际上高务实觉得马芳对马栋的不满意,主要来源于马芳总会把自己的儿子当做他骑兵事业的继承者来看,作为主动出击的典范型将领,马芳下意识里觉得不敢主动出击就拿不到战场主动权,继而就肯定被人压着打,那就只能吃败仗了。
但高务实却是坚持因材施用的人,他觉得马栋可用,别的方面都先不必说,至少有一点是很明确的:马栋执行命令很坚决,甚至可以说刻板。
刻板或许不算是个好词,但在jūn_duì 中,它却一定不是个坏词——普鲁士人难道不是出了名的刻板?
正义与否先放开一边,单说没有普鲁士的刻板,会有两次世界大战的发动者、打得无数军迷心潮澎湃的德意志第二帝国、第三帝国吗?恐怕很难吧。
所以高务实觉得刻板不是坏事,其在军中更是尤为难得,因此才坚持让马栋赶了百余里的路来指挥这场作战。
马栋能够感受到高务实对他的器重,而他作为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名将之后”,对于这种沉甸甸的信任,只能以战功来回报,所以由不得他不紧张。
“参戎,鞑子开始登陆了!”马栋身边传来麻承恩的话。
麻承恩其实也有些紧张,但与马栋的紧张不同,他的紧张来源于自己终于要有一战成名的机会了——打赢这场仗,自己就可以证明绝不比已经做到副总兵的堂兄麻承勋差!
同样是一战成名,你可以,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