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洛戈一边诉说着,一边不自觉地统驭着酒水,令它们在半空中勾勒出那狰狞可怖的模样,仿佛幻想具现为了现实。
“红龙,这是所罗门王为这一晋升仪式所取的代号,它到底该以何种方式实现升华,我完全不了解,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圣城之陨后,‘红龙’这一升华手段,已被利维坦掌握,而这也是他用来对抗其他血亲们的又一底牌。”
耐萨尼尔问道,“那红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总要有人踏上那升华之路,不是吗?”伯洛戈露出凄凉的笑意,“利维坦打算让我成为受冕者,成为那灭世的红龙。”
不等两人开口,伯洛戈又说道,“听起来就像一份赠礼,来自魔鬼的赐福。”
“但我们都知道,魔鬼没那么好心。”
关于这一点帕尔默深有感触,他问道,“那么代价是什么呢?伯洛戈。”
“我不知道,”伯洛戈摇摇头,摊开手,自嘲道,“还没到签合同的时候呢。”
“不过我想,利维坦绝对不会那么容易让我成为受冕者,一定有许多苛刻的条件等待着我,试图把我彻底变成他的奴隶、傀儡,但同样,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伯洛戈忽然攥紧了拳头,悬浮起来的酒水们也莫名地沸腾了起来,这并非是被加热沸腾,而是伯洛戈正向它们施加着巨大的压力。
“只要我成为了受冕者,我就具备了扭转命运的机会,哪怕受到魔鬼的桎梏,可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值得去尝试。”
耐萨尼尔没有那么乐观,“但同样,一旦你失败了……”
帕尔默轻声道,“世界覆灭。”
三人彼此交流了一下眼神,像是某种默契般,他们的脸上都不由地泛起了笑意,那是苦涩的、自嘲的、决绝的笑意。
“听起来好像还没那么糟,”帕尔默向后仰了一下,伸展着身体,“比起毫无胜算地迎接黑暗的未来,有那么一线希望,倒是令人安心不少。”
“更令人感到轻松的是,这种要命的职责并不会施加在伱我身上,”耐萨尼尔看了眼帕尔默后,又将目光挪移到伯洛戈的身上,“而是你……我是不是有些幸灾乐祸了?”
“哈哈哈,”伯洛戈拍了拍手,“尽管取笑我吧,总是遇到这种事,我都觉得我才是那个倒霉鬼了。”
帕尔默眉飞色舞道,“还真别说,我最近运气意外地不错。”
三人又莫名地笑了起来,灭世的危机近在眼前,人类的希望所剩无几,与其在这互相抱头痛哭,他们更喜欢互相讲述着烂话,彼此取笑,冲淡那苍凉与绝望感。
伯洛戈的救世计划很简单,顺从利维坦的意志,晋升为受冕者、成为红龙,掌握这至高的力量后,协助利维坦斩除其他的魔鬼,回收天外来客的力量,然后……背叛利维坦。
就像一个有趣的套娃预判,利维坦知道伯洛戈的小心思,伯洛戈也知道利维坦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大家就像狡诈的赌徒,死死地按着自己的底牌,把身家性命系于一线,妄图赢得整个世界。
“所以……决策室打算怎么做?”
伯洛戈翘起腿,双手搭在膝盖上,“针对科加德尔帝国的行动,具体的安排是什么?直接从狭间诸国杀过去,一路突袭至王权之柱?”
说的同时,伯洛戈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以他现在这冠绝于世的力量,除非魔鬼亲临,以及霸主·锡林、无言者等少数存在,还真没有人挡住他的步伐。
伯洛戈完全可以独自一人,强行突入科加德尔帝国国境内,摧毁沿途的防御工事,甚至说翻开大地,把那深埋在土壤之下的凝浆之国系统连根拔起……
只是说说罢了。
伯洛戈确实具备着摧毁凝浆之国的力量,但也仅仅是摧毁一片区域罢了,科加德尔帝国何其辽阔,而他的力量又是无限狭锐,想要逐步瓦解这血腥的系统,所需要的时间格外漫长,就算伯洛戈能做到,别西卜也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耐萨尼尔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的打算是,在你们开展行动时,直接对科加德尔帝国进行全面战争。”
召见室内的气氛死寂了一瞬,接着,伯洛戈与帕尔默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耐萨尼尔,骇然道。
“全面战争?”
“是的,”耐萨尼尔重复道,“两头庞然大物间的决斗,焦土之怒的延续,人类与魔鬼的最终冲突。”
即便提前有过心理准备了,但当得知这样的事实,伯洛戈与帕尔默内心仍不免感到震撼,其中伯洛戈感触最深。
伯洛戈是亲身经历过焦土之怒的残酷,在肮脏恶臭的堑壕里反复挣扎,他深知所谓的全面战争意味着什么。
“在决策室的深邃沉默与莱茵同盟高层的凝重氛围中,我们经过无数次的反复权衡与激烈辩论,终于达成了这个决定——我们将以此策略,开启人类的新纪元,或是将其引向无尽的深渊。
一场对未来的豪赌,一场关乎人类存亡的博弈。”
耐萨尼尔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个字都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他的语气就像是冷酷的死神,预示着不可逃避的宿命,为无数人未来的命运蒙上了一层阴影。
“大裂隙的裂开,已经让超凡世界与凡人世界的界限变得模糊,两者的交融成为了一种必然。我们不再选择等待,而是决定主动出击,加速这一进程的到来。”他顿了一顿,仿佛在给两人消化的时间,又仿佛在为自己的下一句话凝聚力量。
“当我们在决策室中讨论这一切的时候,莱茵同盟的精锐之师已经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国境线的最前沿。
那是数支超凡特化的jūn_duì ,装备了最先进的机械化武装,还被炼金武装赋予了超凡的力量,其中更掺杂了一些凝华者的身影,他们的存在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直指敌人的心脏。
当你们踏入科加德尔帝国的领土,这支超凡jūn_duì 将会立刻启动他们的任务,将以雷霆万钧之势,在短短数日内穿越狭间诸国,直扑科加德尔帝国的心脏地带,他们的行动,将为你们的任务提供有力的掩护,为人类的未来开辟出一条血路。”
耐萨尼尔闭上双眼,那些决策的瞬间、压力的重担、未来的未知,都像是一座座沉重的山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然而,他知道,无论前路如何艰难,他都必须坚定地走下去。
每个人都是如此。
“根据战局推演,可以清晰地预见,一旦科加德尔帝国内部出现任何形式的动荡或失控地带,别西卜必定会启动凝浆之国。
从锡林的情报可以看出,凝浆之国不止是一种晋升仪式,更是一种极具威胁的超凡灾难,一旦发动,地底之下将涌现出无数由血肉构成、扭曲可怖的生物,它们将成为阻挡我们前进的可怕力量,使得战局更加复杂和艰难。
为了有效应对这一恶劣局面,并确保我们的行动能够顺利进行,我们与真理修士会进行了秘密交涉,经过一番艰难的谈判和交换,我们从他们手中获得了那些稀有且危险的衰败之疫。
衰败之疫将被精心封装进特制的炸弹之中,由我们启用的轰炸机携带,准确地投送至科加德尔帝国境内的目标区域,摧毁凝浆之国所创造的血肉大军,为我们扫清前进的道路。”
耐萨尼尔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决策将带来怎样的后果,但他也坚信这是必要的牺牲和选择。
“关于凡世jūn_duì 的部署,细节繁多,但我们必须认清,作为凝华者,大规模的军事策略并非我们的专长。
莱茵同盟将派遣专业军事人员接手这一领域,进行精确的调度和指挥,而我们,则将聚焦于这场全面战争中更为超凡、更为精英的一面……那是少数人的战争。”耐萨尼尔的眼神变得锐利,凡人的战争喧嚣与他们无关,凝华者的战场在别处。
“当战火全面燃起时,别西卜与玛门无疑会利用一切手段反击,我猜测,他们极有可能会通过大裂隙,开辟一条直通莱茵同盟心脏地带的进攻路线。
为此,霍尔特将率领第四组,联合克莱克斯家族,共同构筑起大裂隙的防线,同时,为了确保防御无懈可击,第九组和无神论者也将被调派增援。”
耐萨尼尔的话语如同一颗颗上膛的子弹,透露着紧张与决断,详细阐述了外勤部的配置计划,每一句话都像是待发的命令。
“至于第十组,那些诸国游猎者,目前在高尔德的带领下,正与莱茵同盟的超凡特种部队会合。他们在狭间诸国游历多年,对当地势了如指掌。因此,第十组将配合地面部队的行进,协助他们穿越狭间诸国,发动一连串迅猛的攻势。”
耐萨尼尔稍作停顿,吸了一口气,然后简要概述了其他行动组的任务分配。
“这场战争,无人能够独善其身,所有隶属于同盟的超凡势力都收到了我们的征召,纷纷前来集结,甚至诸秘之团、汐涛之民这样的隐秘力量也不例外,为了统一指挥,我们将这些势力整合重组,并派遣秩序局的职员们负责他们,统筹重建为第二组、捍序之刃,他们将在科加德尔帝国本土的战场上,与敌方的超凡力量正面交锋。
至于其余的行动组,则将被部署在誓言城·欧泊斯,他们的任务是确保垦室的安全,并作为战略储备力量,随时准备支援各个战线。”
一连串的指令撑满了帕尔默的脑袋,他的目光有些呆滞,像是反应不过来,伯洛戈则随着耐萨尼尔的言语陷入了沉思。
他喃喃自语道,“重建的第二组吗?也不知道列比乌斯会怎么想。”
列比乌斯与杰佛里都曾隶属于第二组,但随着秘密战争的进行,第二组被国王秘剑重创、解散,秩序局一度有过重建第二组的想法,但因人手不足,迟迟没有行动,近期虽然扩招了许多外勤职员,但靠着这些新人重头搭建一个行动组,显然不可行,他们也就被分配至了其他行动组。
“他很开心,”耐萨尼尔说,“得知这一消息时,他激动地都站了起来。”
“啊?”
伯洛戈愣了一下,他搞不懂列比乌斯激动这个做什么,至于他能站起来,倒没什么意外的,虽然身负魂疤,但他依旧是一位守垒者,完全可以统驭着自己的身体行动,甚至说精密操控下,他的动作要比自己操控身体还要精妙许多。
“伯洛戈,你应该知道战争有多消耗人力,”耐萨尼尔解释道,“那些有过外勤经验的后勤职员,都被重新调回了外勤部中。当然,这一点上我们并不强求,得知这一情况后,列比乌斯与杰佛里就主动复职了,还有许多和他们一样的职员,也一并加入到了第二组中。”
不止有伯洛戈重归战场,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回到了他们的梦魇之地,曾经他们输了,这一次他们要赢回来。
“不过,再怎么调配、施展阴谋诡计,我们在这最终的舞台上,也仅仅是扮演一个配角的角色,真正的主角是你,伯洛戈。”
耐萨尼尔突然站了起来,神情庄重地看着伯洛戈,“无论我们在大战场上获得什么样的胜利,又或是遭遇了什么样的失败,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否取得胜利。”
他伸出手,搭在伯洛戈的肩膀上,倍感歉意道,“抱歉,伯洛戈,这种沉重的事到头来还是要靠你一人完成。”
伯洛戈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耐萨尼尔,感受着他那汹涌的情绪,如同某种奇妙的联系般,传递到自己的身上。
“没什么,”伯洛戈露出高傲地笑意,骄傲地说道,“我可是救世主啊。”
曾经,救世主只是伯洛戈试着将自己暴力行为合理化的一个借口,但如今,他好像真的成为了救世主,心系世界。
“你也不必担心什么,耐萨尼尔……还记得我们第二次的会面吗?”
耐萨尼尔的眼神闪过了一丝迷茫,第一次的相遇总是显得特别,而后第二次、第三次则显得平庸,少有辨识度。
或许耐萨尼尔已经忘记了,但伯洛戈仍记得,记忆清晰,历历在目。
“没什么的。”
伯洛戈接着想起自己在虚无之间内与利维坦的对话,那份宏大与渺小的冲突对比,就算物质界、这颗星球毁灭了又如何,宇宙何其宏大,哪怕以太界穷尽其力,也仅仅是现在现实宇宙划出一道道微小的擦伤罢了。
如此比较下,人类、物质界的存亡,似乎真的就不值一提。
不……怎么可能不值一提呢?
伯洛戈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熟悉的事与物,一切的一切都在这片世间,宇宙再怎么宏大,也和伯洛戈没什么关系,物质界再怎么渺小,它也是伯洛戈的全部,需要捍卫的存在。
所以伯洛戈再次用那桀骜不驯的语气说道,“我可是救世主啊,那些碍事的东西,拦不住我的。”
他低声道,“群山让行,大海也将分开狭路。”
犹如咒语的低鸣中,伯洛戈站了起来,屹立于耐萨尼尔的眼前。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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