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的眼中发出诡异的光,作为不死者,它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新奇的体验。
“试试!”
帕尔默起开瓶盖,将酒水倒入鱼缸之中,薇儿继续转圈,越转越快,吐起了泡泡。
瑟雷坐在伯洛戈身边,有气无力地抱怨道,“真想不到,之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怎么了?”
瑟雷神色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在我们离开以太界后,赛宗与傲慢的战斗仍在继续,你觉得胜负如何?”
“我不知道。”
伯洛戈摇摇头,放松的神情与瑟雷一样,也变得凝重起来,这几日过的虽然轻松,但一想到赛宗的存活,每个人都不由地绷紧了神经,这将涉及一位魔鬼的出局。
“但现在,不死者俱乐部依旧存在,这应该说明,赛宗还活着吧?”
伯洛戈猜测着,不死者俱乐部之所以如此诡异,正因为,这里是魔鬼的国土,在物质界内肆意扭曲的特权所在。
“不一定,”瑟雷否决道,“原罪的力量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也就是说,如果赛宗战败了,这里也不会毁灭,只是会换个主人而已。”
伯洛戈说,“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在赛宗战败的前提下,只要傲慢想,我们这些人就会在这被他一网打尽?”
“差不多。”
“那我们还活着,就说明赛宗还活着……”
话说到一半,伯洛戈忽然否定了自己的话,“也不一定。”
利维坦的身影在伯洛戈的眼前闪现,在那最后关头中,他引导着血民们献祭,令自己升变成了荣光者……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那么赛宗与傲慢的决战,是否也与他有关呢?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当赛宗与傲慢两败俱伤时,利维坦会成为那真正的赢家?
伯洛戈没有继续想下去,思考这些事实在是太令人痛苦了,更不要说,现在正是欢乐的时刻,想这些事,只会坏气氛。
“聊聊你吧,瑟雷。”
伯洛戈和瑟雷碰杯,为了庆祝这难得的胜利,伯洛戈少见地把橙汁换成了酒水。
“聊什么?”
“杀死夜王,摆脱了噩梦……会有一种如获新生的感觉吗?”
伯洛戈的眼神里充满好奇,在他的角度看来,自己与瑟雷之间都有很多的相似处,都因某个噩梦被困扰着,并在解决那个噩梦后,迎来了新生。
瑟雷沉默了很久,苦笑了一下,“要听实话吗?”
“不然呢?”
瑟雷挪开酒杯,双手拄着脸,用力地抓了抓头发后,他说道,“没什么感觉,真的,伯洛戈,非要用一个具体的词汇来形容的话,我能想象到的只有空虚。”
“空虚?”
“是啊,空虚。”
瑟雷保持着那副淡淡的笑意,眼神中却充满哀伤,“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该享受的也享受过了,就连这最终的夙愿也消失不见了……我已经想象不到,我活着的理由了。”
一直支撑瑟雷的驱动力消失了,他就像一辆停在荒野上的汽车,找不到前进的道路。
“其实现在回顾起来,我觉得,我当时那番胆小懦弱,可能也是在害怕这点吧?只要夜王还活着,我就有理由活下去,为了那遥不可及的复仇蓄势待发。”
瑟雷和伯洛戈对视在一起,“知道吗?现在我觉得我就是一具苍白的尸体。”
伯洛戈思索着瑟雷的话,试图将自己代入进他的视角中,但无论伯洛戈怎样努力,一个客观的事实拦住了他,伯洛戈确实没有瑟雷活的那么久,经历的那么多。
“那你想怎么办?”
“谁知道呢?”
瑟雷向伯洛戈举杯,“别想那么多了,享受现在吧。”
欢乐仍在继续,直到午夜时分,丘奇带着阿菲亚率先离开,然后是伯洛戈与艾缪,接着是帕尔默……
瑟雷苍白地坐在吧台后,望着一位位朋友的离开,脑海里幻想着百年之后,他们的逝去,再怎么浓厚的欢乐,都将在时间的洪流下,变得稀薄枯萎。
博德保洁完之后,捧着薇儿,带着奥莉薇亚去挑选自己的房间,吧台内只剩下了瑟雷一人,呆滞地坐在原位。
瑟雷的瞳孔微微扩散,视线失焦,他就像具雕塑般待在原地,许久许久后,才僵硬地起身,来到了酒窖的门前。
划开自己的胸口,取出染血的钥匙,瑟雷拉开了一道漆黑之门,穿过他,昏暗的天幕映入眼中,平静的海岛如画般,呈现给他。
“吧里啦~”
瑟雷哼着自己最喜欢的歌,涉过柔软的沙滩,来到了那颗遮阴的大树下,树下有着两座坟墓,一座是爱莎的,另一座是瑟雷给自己留下的,许多年前坑就已经挖好了,只是那该被埋葬的枯骨,一直未到。
抚摸了一下冰冷的墓碑,瑟雷倒头摔进了坟墓里,沙土像冰冷的被子掩过身体,树叶的缝隙间,能看到闪烁的群星。
“爱莎,我爱那个和你一起生活时的瑟雷,我爱那段为你而活的人生。”
瑟雷的声音很轻,就像是梦呓,他舒展了一下身子,舒服地躺在了冰冷的坟墓中。
直至今日,瑟雷可以确定,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去与爱莎相遇,准备让那温暖的阳光温暖自己这颗苍白的心。
瑟雷安静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日出时刻。
遥远的海平面上升起一道金色的天际线,仿佛是由熔化的黄金铸就,它漫过大海,侵向小岛,瑟雷已经能嗅到那阳光的味道,但他的内心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充满了向往,令自己这具苍白的尸体,寻找到一个容身的归处。
有人打破了瑟雷的美梦,一把拽住瑟雷的衣领,将他用力地从坑底下提了出来。
瑟雷趴在沙滩上,一脸惊愕地看着这个站在坟墓旁的家伙。
“你是打算做什么?寻死吗?结束你这无聊透顶的人生?”
奥莉薇亚居高临下,冷冰冰地评价着瑟雷,蠕动的阴影在她的周身溢散,看起来她偷偷跟踪了瑟雷,酒精的麻痹与极境的以太遮蔽,让瑟雷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我……”
瑟雷的话没说完,奥莉薇亚一脚又将他踹回了坟墓里。
“我……我只是找不到目标了,奥莉薇亚。”
瑟雷平静地望着天,“该走的路,该行的事,一切的一切我都经历过了,现在我的人生的拼图似乎只剩下了一块——死亡。”
他向奥莉薇亚问道,“刚刚我们在酒吧里喝的很愉快,对吧?可过几十年、百年,我熟悉的人与物,都会消逝,只留下我来承受这一切。”
瑟雷笑了笑,“真奇怪啊,之前我明明那么恐惧死亡,现在却有些向往,或许我真的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要比死亡还要可怕。
所以……所以我想在她的身边寻找一些安慰。”
压抑的沉默萦绕在彼此之间,金色的天际线缓慢地挪移,盖过所有的黑暗。
“不,瑟雷,并不是一切都会消逝。”
忽然,奥莉薇亚摇摇头,跳进了坟墓里,“几十年后、一百年后,你并不是一无所有。”
“你还有我,”奥莉薇亚拥抱着瑟雷,轻声道,“我原谅你了,瑟雷。”
瑟雷茫然地接受着奥莉薇亚的拥抱,他觉得自己抱住了一团炽热的烈火,并不烫,反而温暖至极。
注视着升起的白日,瑟雷热泪盈眶。